许大蛟摆手呵退一干属下。
他与韩京争斗了小半辈子,最清楚他的武功手段。
韩京身在总舵兀自被杀,自己也不会强到那里去。
大蛟帮的一众人心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又怎么能不阻止?
“父亲!”
许似龙连连劝诫。
“诸位慢慢聊。”
杨狱放下酒杯,示意那几个帮众抬着铁箱账簿跟上,提着长刀就走向了巨鲸帮正堂。
巨鲸帮的正堂修的恢弘大气,足有三丈的层高,数条粗大梁木支撑,本该是肃穆之地,此时却是一片狼藉。
墙倒众人推,这是亘古不变之理。
广场上一场厮杀,若无人浑水摸鱼,那才不正常。
扯下上首宝座上的虎皮擦着刀与手,杨狱随意坐下,取了几本账目翻阅了起来。
没多久,身上已被雨水打湿的许大蛟,已然拄着蛟首杖走了进来。
吱扭~
合上房门,许大蛟的神色明灭不定,却还是开口了:
“敢问大人,我若如实交代,大蛟帮,是否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许帮主甘心束手就缚?”
虽是有所预料,杨狱心中还是有些诧异。
任何人,都是会心有侥幸的,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甘心束手。
寻常人如此,许大蛟这样的一帮之主,更是如此。
“杨大人的背后,是徐老大人吧!”
许大蛟喟叹一声:
“自得知老大人要来青州,许某已是坐卧难安,一晃两年,这一天,终归还是来到了……”
许大蛟心中复杂。
他活的够久,经历够多,与六扇门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
六扇门虽然势大,可缉凶拿人也是有着规矩,但凡百无禁忌,那必然是有着确凿的证据及理由。
过去的数十年,木林府一度成为法外之地,可那并不是他们的势力强绝,而是因为四大家的庇护。
是以,他很清楚,若有一日,有人敢越过四大家出手,那么,四大家的下场他不知道,可他们,却必然会是第一波被针对的。
“仅凭一个猜测,许帮主就甘愿束手?”
杨狱不置可否。
“许某一生,从流民到一帮之主,不是因为天赋,而是因为我敢搏!三十多年前,我敢押注四大家,今日,自然也敢押注徐老大人!”
许大蛟坦然了许多:
“四大家固然财雄势大,可对比朝廷,却不值一提了!”
四大家,通吃黑白,上至庙堂下到江湖武林,无不有他们的势力与人脉。
可那又如何?
大明朝廷才是天下正统,拥有着天下最强大的武力。
杨狱微微点头:
“很明智的选择,只是……”
“只是什么?”许大蛟神色微紧。
“只是是否能戴罪立功,还要待我看过账本之后!”
杨狱语气平淡。
巨鲸帮与大蛟帮相同也不同,同样把控漕运,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巨鲸帮是完全由四大家扶持出来的势力。
大蛟帮,虽与四大家有着勾连,可更多的还是本地乡绅的支持,自然为祸稍轻。
但是否接纳这伙人,杨狱心中自有一杆秤。
功与过,不能相抵。
“嗯?”
这次,轮到许大蛟皱起眉头了:
“大人此话何意?”
杨狱合拢账目,语气冷淡:“就是你以为的意思。”
“大人的意思是,哪怕我大蛟帮投诚,也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吗?”
许大蛟眯起双眼。
此刻,他越发看不透面前之人了。
历朝历代,任何官员,对于投诚之人,都多为优待,哪怕是十恶不赦的匪类,都尚且有着招安的时候。
他自问主动投诚已是莫大诚意,这人怎么……
“该杀的杀,该放的放。”
杨狱神情平淡。
或许是为了打消他心中的抵触,亦或者是有其他原因,黄四象给他的卷宗之上,详尽已极。
数十年里,这两大帮派做下的恶事之多,几乎是触目惊心。
这又哪里是一句‘戴罪立功’就可揭去的?
物外雷鸣声大作,屋内,同样是一片沉寂、压抑。
许久之后,许大蛟方才微微偏移目光:
“木林府很大,事情很多,很复杂,大人的武功高强,可你仅有一人,到底分身乏术吧?”
杨狱神色冷淡:“这与你无关。”
“可……”
许大蛟的掌心濡湿,手背青筋迸起。
好几次他都几乎要暴起杀人,却还是忍了下来,声音变得发涩:
“大人这,可不是为官之道……”
咔嚓!
夜幕霹雳透屋而入,杨狱已是缓缓起身,挎刀缓行:
“这是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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