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段时日去瓦市买过人的哪些人可查出来?”
这个倒是查出来。
武原镇不大,富户不多。家里用得起奴婢的就那么几家,都在林五住的那片区域。黑壮的护卫跟其他林家下人挨家挨户地问过了,这段时日这些人家没有买小姑娘的……忆及此,黑壮护卫挣扎几下,在林五催促的眼神中沉闷地开口:“倒是有人买了姑娘,在西街。”
“西街?”林五去转悠过,那边花楼多。
果然,护卫继续道:“那儿有个叫春花楼的窑子。里头的老鸨这段时日前前后后买了十来个年轻姑娘。听说都是从各州各地拐来的,过年的时候不肯接客撞死了一批。”
林五翘起的嘴角抿直了。那漂亮的脸上神情瞬间变得冷漠,沉默了许久,淡淡道:“去看看。”
护卫就猜到这个结果,叹了口气,转身带路。
从中街到西街,走得快,也就一刻钟的脚程。林五面无表情,但脚下步子迈得飞快。不一会儿,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到了春花楼。
大白天的,这一条街的花楼门都是关着。春花楼门前大门紧闭,但往巷子里头走,后门是开着的。楼里的姑娘小倌儿白日里不干活,却还是要吃喝的。楼里的苦工白日里要采买,还得打扫。一群人突然出现在后门,着实吓了抱着笤帚打瞌睡的龟公一大跳。
解释是没有的。林五眼神一示意,黑脸的护卫们上去就推人闯门。
推推搡搡的,闹哄哄地就闯进了春花楼里头。他抱着胳膊站在花楼的大厅,抓起大厅香案上一个香炉嘭地一声就砸到了地上:“给我砸!将这一栋楼的人都砸起来为止!”
护卫们跟着林五耀武扬威惯了,砸起东西来别提多顺手。
没一会儿,整个楼的人都给惊起来。披头散发的老鸨扭着腰就出现了。见着正中央一个通身富贵的俊俏公子,那被吵醒的瞌睡瞬间就不翼而飞。他蹬蹬地下楼来,刚要往林五身上贴,就被黑壮的护卫一脚踹飞出去:“把去年十一月至今买回的姑娘全都叫出来!”
老鸨砸到地上,差点就昏死过去。等爬起来,这群不知打哪儿来的人已经不管不顾地去他楼里搜起来。
“哎!哎你们干什么!”他扑上去,拦也拦不住。
等这群人差点将整个楼拆完,老鸨才终于明白整件事的缘由。他哭得眼睛都肿成核桃,赶紧叫人将这段时日买回来的姑娘都叫过来。连还关在柴房里调.教的也不敢藏,全都叫出来。
林五坐在黑壮端来的一把椅子上一个一个的瞧,没有找到安琳琅。
“就这些?”
老鸨哪里敢撒谎,忙不迭地点头:“就这些,多了没有了。”
“不对!”若没有卖出别的地方,就只能在窑子里。林五两条眉毛又竖起来,“敢撒谎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老鸨吓哭了。他知道这些人不是说假的,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公子,刚才差点就让他归西:“真没有了!真的没有了!除了前些时候死的那一批,活着的都在这里了!公子啊,小的不敢撒谎!你不是已经把楼里翻过一遍?当真是没有了!”
林五找了一圈,确实没找到。他砸了一家又带着人浩浩汤汤地去到别家妓院,故技重施。
然而闹了一整天,这条巷子里的所有妓馆娼门都被他砸了,没有安琳琅。
“尸体呢?”林五不知道说什么,虽然一早料定不会有好结果,但真的没找到人还是有些唏嘘,“乱葬岗那边可找到了?”
黑壮的护卫深吸一口气:“找到几具身形相似的,但脸烂的辨别不清了。”
“都带上。”
林五朝着天空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是时候回去了。”
林五走得突然,其实也不算突然。他在西街闹的这一出,前脚刚出门后脚就传千里。路嘉怡安玲珑那边就在盯着他,知道他最后带了具尸体回去。不管是路嘉怡还是安玲珑,心中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用找人这件事对两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安玲珑眼神闪烁地垂下脑袋。
路嘉怡盯了她许久,最终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罢了,回去吧。”
安玲珑想哭一哭来着,但是这段时日她在路嘉怡面前好似哭得有点太多了。以至于如今哭,路嘉怡都不如以前紧张了。不知是不是林五说的那番话的缘故,她总觉得路嘉怡最近看她的眼神带了些审视。心里有点不安,她顿了半晌才点点头:“嗯。”
这鬼地方,他们呆这么久已经是有耐心,至少路嘉怡已经有些受不了。既然安琳琅已经死了,那也没必要继续在穷乡僻壤里缅怀。后面的事情等后面再说。
想着,他半天都不想等。吩咐下去,让仆从们立即收拾行囊,明日启程返回江南。
安玲珑也想早点离开,但想着昨日街道上惊鸿一瞥,她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那人是世子爷吗?
像,很像,周临川的背影早已如刻刀一般她刻在心坎上,她不可能记错。但世子爷上辈子这个时候不是已经死了吗?消息传回周家就是这个时候,她深刻的记得自己得知消息悲愤之下还流了一个孩子……又或者这个时候其实还没死,是后来出事才……
但太过于聪慧的人通常活不长。
心里惦记着人,她次日上马车都是昏昏沉沉的。最终还是没抵过心头朱砂痣,她留了几个人下来。
“找,必须找到这个人。”若是还活着,那是上天对她的恩赐。若不是,但上天给她遇见一个与世子爷如此相似的男子,也是一种恩赐。
他们走得很快,对于安琳琅来说,毫无影响。
来或者走,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带着一家人抵达新买下来的铺子,方家老夫妻俩看着这气派的店铺,激动得走路都打颤。
老两口苦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置办了产业,激动之下说话都呛口水:“真,真是我们家的?”
“嗯。”安琳琅将地契拿出来,摊在桌子上,“白纸黑字,买了。”
方婆子两只手捏在一处,佝偻的身子嗖嗖地抖。高兴坏了。脸上的皱褶挤在一处,又哭又笑的,有些说不住话:“好!好!真好!没想到跟着老头子吃了一辈子苦,老了居然还能享到儿媳妇福!老天爷是公正的,人在做,天在看,人在做天在看啊!”
“瞧你说的什么胡话!”方老汉摸着这结实的椅子板凳,这儿摸摸,那儿蹭蹭,舍不得撒手,“有福气你就受着!大过年的哭什么哭!”
安琳琅见状笑了笑,环视一周,开始了琢磨气了装修的设计。
虽然是做食肆,但安琳琅还是有些不喜欢古时候店铺里太过拥挤的空间设计。她在现代是开过店的,对于店铺内部装修很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原本想着要如何如何装修,最好是各处打通,让空间看起来更舒适。但她的想法刚说出口就被工具人一句话给泼了冷水:“那柱子是个承重柱,打了就塌了。”
安琳琅冷不丁淋了个透心凉:“……哦。”
“你若是信得过我,”身边多了一个勃勃生机的人,就连死水也会荡起涟漪,“我可以布置。”
安琳琅斜眼看着他。
工具人微微垂眸,鸦羽似的眼睫下面眸光亮得如揉碎星辰正静静地与她对视。
四目交接的一瞬间,电光火石之间似有光色流转,安琳琅心虚的瞬间撤退了:“……你若是弄得不好,以后做什么吃食都没有你的一份!”
周攻玉挑了挑眉,淡淡一笑:“好。”
“等店铺的装修弄好,再挂一个大的牌匾!”安琳琅也高兴,买新铺子谁不高兴?
“名字我都取好了,就叫西风食肆。”
周攻玉倒是乐了,这名字取得古怪:“为何?”
“白马啸西风,朝暮不相逢。”安琳琅歪了歪脑袋,忽然怪怪地笑了一声,“我们家的食肆不会不相逢,位于此处迎接西边的旅人。虽啸西风,但宾客朝暮永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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