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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听说【二合一】淡金色的禁令一日流转……(1 / 2)

这年是清河一百年。

萧复暄身上的禁令刚消,尚足半月。

倘若有人他的衣袖挽起来,便发现,他身上还有禁锢残余的咒痕,泛着淡淡的金『色』,同颈间那个天道赐的“免”字相似。

只过颈间是谓的“赏”,身上却是罚。

整整一百年来,论仙都还是人间都流传着这个说法——天宿上仙身负禁令,在极北之呆了百年。但他究竟做了什么事?何背了禁令?又为何要消隐一百年之久?此中种种,却从来没有人说得清过。

哪怕是同在仙都的灵台众仙,甚至于明无仙首偶尔提及,也只能摇说一句:“知甚少。”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一日天宿上仙曾独闯过灵台。

***

落花台大火的那一天,萧复暄曾以灵识独闯天道灵台。

仙都灵台一共有十二座高悬于云霄的山峰,每座山峰各由一位仙人镇守执掌,每位仙人又有仙使在侧,遍数清。

那天,当那道灵识披裹着极北之的风霜寒意,如凛冽冰剑一般直扫进灵台时,那仙人和仙使无震惊失『色』。

自始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人敢以如此姿态进灵台。无论是谁,无论是来受天之诏还是跪领天罚,都是一道一道云峰走上去的。

从来有人这样……剑意狂张还带着煞。

那仙使甚至抬手挡住了脸。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能感受到灵识扫过时掀起的狂风,那风里有知哪里的细碎雪沫,带着极北才有的肃杀味道。

闻到的那一刻,他们心惊胆寒。

仙都之人或许认错其他仙人的气息,却认错萧复暄的。为他一身仙气里裹着最浓重的煞,独一无二。

正是为独一无二,也正是瞬间就能认来人,他们才更觉得心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萧复暄情急如此?!

众仙满目惊疑,毫无绪。

那时候,他们已从“灵王被抹杀”的短暂空白里恢复过来,已彻底忘却了灵王的存在,只觉得那日的仙都同数百年里的每一天一样,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以他们想明白,也来及阻拦,只能失声叫道:“天宿!如此有违仙规啊!”

任何人都知道,灵台能擅闯,如此有违天规。萧复暄必定也知道,但那道灵识就是一步未停。

他们只隐约到雪沫寒风中天宿的虚影,面沉如寒冰,眸底一片红。

他们的惊呼和告诫转眼便落在后面,说着:“什么事了?天宿为何突然如此?!”

其实就连萧复暄自己也说清什么事了。

他的躯壳还僵坐于极北之外的漫天大雪里,手中还握着那个没有完成的白玉雕像。他说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某个瞬间,一股毫无来由的悲意笼罩下来。

极北之广袤无垠,他嗅着风里的雪味,冷得像万剑贯心。

他抿着薄而直的唇,垂眸着那尊雕像。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灵识就已脱离躯壳,直贯仙都。

他说清了什么事,但他必须做什么。

他应当要做什么的,否则——

否则……

他甚至知道“否则”之后该接什么,但他那道灵识已然如重剑一般,楔落在灵台顶峰之上。

那一刻,那座悬于云端的高峰嗡嗡震颤,裂缝从萧复暄的虚影脚下蔓延开来,碎石迸溅。

他攥着手里的剑,抬道:“你做了什么?”

“你究竟……做了什么?”

天道的抹杀留余、亦毫无痕迹。世间任何人都应当如此——

他们从短暂的空白中回过神来,该如何便如何,从此这一日忘于身后。

过去的有空缺都被一当然的缘由填补干净,回想起来恍惚,疑『惑』。他们觉得事情自始如此,世间也从来都是那样,一分一毫都曾变动过。

有人都该这样,有任何例外。

可偏偏……有一个萧复暄。

***

灵台众仙始终未能知晓,那一日的最高峰上、灵台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那一天,他们曾亲眼见十二座悬于云端的高峰动山摇,南窗下的煞涡又掀狂澜。他们甚至在某一刻收到过诏令,纷纷身负法器赶赴山巅。

但后来的他们却都记得了,为那一日灵台之上发生的事情也被一并抹去了。

最终,他们只记得天宿灵识挟风而来的瞬间,以及那个众周知的结果。

后来常有人说:“仙都众仙倘若违背仙规,都得去灵台十二峰跪受天罚,但天宿是个例外。他毕竟是唯一一个受召而成的上仙,独立于众仙之外。若是有违仙规,受的罚恐怕也一样,便是那谓的禁令吧。”

***

萧复暄灵识归体的那一刻,淡金『色』的禁令自他手腕脉浮现,融贯周身,汇集于心。那是无声的禁锢,以他身躯在的极北之外万里雪原为牢,他封在那里。

曾在万剑穿心的悲意之下略有松动的记忆,在禁令流转间一遍又一遍被抹除、消杀。

他时常垂眸着那尊白玉雕像,明明是一方死物,面容也一片空白。但他却觉得它应当是灵动的,风姿飒飒又略有一狡黠。

它应当是带着笑的,矜骄里透着懒意,也作弄人似的咕咕哝哝同他说话。

但它始终曾开。

仙都人人都觉得,天宿上仙能镇得住无边煞气,耐着了茫茫死寂,应当是喜欢安静的,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似乎确实如此。

但他有时候阖眸坐在这万里雪原上,在忽然间睁开眼睛。

他抬起,知缘由向上方某一处。就好像那里有琅当玉响,或是有谁叫他一声“萧复暄”。

可是没有。

极北之外的上空永远是一片苍青『色』,间杂着雪的白,雾蒙蒙的,茫茫知尽。

有时他还忽然生一股执念来,想把那尊神像雕完。他指尖凝着带杀意的剑气,试着构想良久,却怎么想这尊神像该有怎样的眉眼。

到最后,他又总是收了剑气,指弯却轻轻落在那尊神像脸侧。

他用锦袋神像装下,那锦袋是他随手幻化的,白『色』镂着银丝,同他一身皂『色』靴袍格格入。

他捏着锦袋愣了好一儿,才它悬于腰间。

淡金『色』的禁令一日流转三千三百回,一刻曾停息,而他的心脏和这下意识的习惯便同禁令拉扯休。

曾那种毫无来由的万剑穿心之感,他日日都有,又日日都归于平静。

倘若说整个世间都历过一次关于灵王的抹杀,那么,这个上去远离世间的极北之外便日日夜夜都在历抹杀。

一遍又一遍,一日清,一日停。

如此日复一日,才有了整整百年。

***

萧复暄从极北之回到仙都的那天,人间正是三月。

但他起初知。

为偌大的仙都处处烟云锦玉,终年如此,是哪个时节。

他穿过仙都入,踏上高高的白玉台阶,灵台十二峰悬于云上,青灰相应,半隐半现。几个灵台仙使迤迤然过,见他时躬身行了仙礼,叫道:“天宿大人。”

他们依然有怕他,敢亲近也敢多话,一如往昔。行完礼,他们便板板正正转身,继续往灵台去。

萧复暄回到南窗下时,那十二个小童子恭恭敬敬等在院边。见到他时,整整齐齐说:“大人回来了!”

这小童子甚是高兴,弯着眼睛带着笑,挑什么问题。

但萧复暄却极轻皱了一下眉。

那动作确实很小,小到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只在某个瞬间感觉这小童子有一文静。

过小童子都是礼阁派,礼阁又惯来讲究,送来的童子、仙使各个规规矩矩,举手投足都挑一丝『毛』病。他宫府里的这相比于灵台仙使,已稍稍好一了。

他独来独往惯了,其实根本用着什么童子仙使,当初礼阁这十二童子送过来时,他本该原路退回。大概是鬼『迷』了心窍才忽然改了主意。

小童子从他进便忙个停,绕着他跟前跟后,有事情都顾得妥妥帖帖。但他们并没有叽叽喳喳说个停,以至于偌大的南窗下,上去这么多“人”,却并没有什么吵闹声音,依然很清净。

只在某一刻,有个小童子轻声感叹了一句:“居然就一百年啦,好快。”

萧复暄本在换衣,闻言眸光一瞥,沉声开道:“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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