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个屁,夫人已经嫁人,镇远侯也赐婚了,他们有个鬼婚约?
果然,王言卿只是笑了笑,说:“二哥,不过是多年前老侯爷的一句玩笑话罢了,我们哪有什么婚约。”
傅霆州身体彻底冷了,他心脏冰凉,几乎感觉不到跳动:“是因为洪家吗?我早就在筹备这件事了,我和她赐婚本就是被人算计,如今我立了军功,我去和皇帝说,或许皇上能收回成命……”
傅霆州没说完,就被王言卿打断。王言卿终于抬头,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傅霆州:“二哥,三思而后行。君无戏言,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
“你还在怪我?”
“没有。”王言卿眼眸清澈,如冰浸玉,里面清凌凌倒映着世间一切丑恶,“掌舵一个家族绝非易事,二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镇远侯府,我能理解。洪小姐出生侯门,利益相合,还对你一往情深,你娶她乃皆大欢喜之事。听说下个月就是二哥大喜之日,洪小姐等了你许久,如今你们终成眷属,乃是好事。我不久就要离京,恐怕无法出席你们的婚礼,在此提前对二哥道一声恭喜,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先前王言卿垂着眸子,傅霆州一直以为她不高兴,或许在和他赌气,所以才故意不看他。现在王言卿抬头,坦然地将所有表情铺陈在阳光下,傅霆州才发现,她竟然没有丝毫悲伤、不舍。
傅霆州被这个认知深深地刺痛了。
傅霆州一向觉得做事要体面,对方流露出拒绝的意思后,决不能死缠烂打、追根究底,哪怕离场也要走的有尊严。但现在傅霆州才知道,原来他最看不上的纠缠不休、哭闹上吊等作态,并非他们有意这么做,而是碰上了根本没法失去的东西,为了挽留只能如此。
傅霆州眼睛不觉红了,紧盯着她问:“十岁你生日时,你说你要嫁给我,也是假的吗?”
那时候傅钺还在世,侯府给王言卿过生辰时,不知道哪个人故意逗她,问她以后要嫁什么样的郎君。彼时王言卿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她觉得二哥对她很好,便说,她要嫁给二哥这样的人。
当时大家哄笑一堂,笑完就没事了。但是自此之后,傅钺就上了心,当真动了撮合王言卿和傅霆州的意思。
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王言卿以为这桩囧事除了她和过世的傅老侯爷,再没人记得。没想到,傅霆州也知道。
王言卿想起曾经那些岁月,撇过脸,忍住眼睛中的泪意。她顿了顿,终究冷静绝情地说:“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小时我不懂事,如今,我们都长大了。”
小时候没有那么多利益妥协,喜欢和不喜欢就是最重要的事情;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变得瞻前顾后,世俗圆滑,喜欢反而成了最后考虑的因素。少年时的约定,自然也不作数了。
傅霆州最终也没有回复,默然离开了。等傅霆州走后,王言卿午休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丫鬟们次第进来换茶,王言卿看到安静收拾茶盏的翡翠,眼珠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翡翠上午劝说她出去散心,她拒绝后,傅霆州下午就来了。如果王言卿上午真如翡翠所言出门,会不会“恰巧”在路上偶遇傅霆州?
傅霆州可以找一个信得过的地方和她说话,不必担心谈话内容被陆珩听去。如果王言卿流露出软化迹象,还能顺势将她带走。
王言卿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陪伴自己十年的童年伙伴,但或许确实,她该考虑翡翠的出路了。
傅家才是翡翠的衣食父母,忠诚就是翡翠全部的信念,她替主家着想,王言卿能理解,就像能理解傅霆州选择对仕途更有利的联姻对象一样。
但王言卿无法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和和美美地与他们相处下去了。
翡翠比她还年长,早到了出嫁的年龄。傅霆州已经将翡翠的卖身契送过来,在王言卿离京前,替翡翠完成放良手续,送她一笔嫁妆,放她自由嫁人,就当是全了她们十年的情谊吧。
·
陆府,陆珩刚从南镇抚司回来,侍从跟上来,缀在陆珩身后道:“大人,今日镇远侯去见夫人了。”
陆珩找了一天刺客,本来神志很疲惫,听到这话他眼睛霎间变得晶亮,再无一丝倦怠:“什么时候?”
“下午未时。”
陆珩怒气上头,但又告诉自己忍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在最后淘汰阶段,看得往往不是谁做得更好,而是谁更少犯错。
王言卿本来就不满被操纵,因为她在傅家以及失忆的经历,导致她很没有安全感,最忌讳被人把控、利用。王言卿对陆珩生这么大的气,不是因为他害她失忆,而是因为陆珩骗她。
而且骗了两年。
陆珩理亏,对此无话可说。这个阶段王言卿最需要的是被尊重,重新建立她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自信,而不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实际上替她做决定的越界行为。
昨日王言卿没吃饭就睡觉的时候,陆珩很着急,但是忍住了。事实证明他在官场这些年没白混,他成功预判了王言卿的心理,并且躲过了一次足以致命的试探。
他要是昨天真表现出他对王言卿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那就彻底失去她了——虽然,陆珩确实知道。
他明知道她的心结,若还随便介入她的生活,煽动周围的人说好话,对她死缠烂打,这不是在认错,这是在胁迫。
既然她怀疑陆珩的意图,那陆珩就让出空间,让她相信陆珩喜欢的是她这个人,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接受。但也不能完全让她自己想,要是她冷静下来后还是觉得应该一刀两断,那就轮到陆珩发疯了。
陆珩本来还愁封城时间不够久,他要怎么阻止王言卿离开,没想到傅霆州主动冒出来送死。有傅霆州对比,王言卿才能意识到陆珩的尊重爱护。
陆珩明知道这是好事,但,架不住他还是很生气。
侍从小心觑着陆珩脸色,问:“大人,内线将下午夫人和镇远侯的对话记录下来了,您要看看吗?”
“不看。”陆珩听到傅霆州的名字就来火,他寒着脸,咬牙切齿道,“扔出去,烧掉。”
“是。”
陆珩回屋,屋中摆设一如往常,而如今,榻边再不会有等着他回来的人了。陆珩在屋里转了一圈,被红彤彤的摆设刺的眼睛疼,但又不允许下人将红绸撤走。他自己生了会闷气,最终无奈地叫来侍从:“把刚才那份对话呈上来。”
侍从悚然一惊,惊慌道:“大人,小的按您的吩咐,已经烧了。”
陆珩办事向来很高效,他吩咐烧掉,从没出现过陆珩下达命令后又反悔的情况,导致侍从没留后招,现在完全懵住了。
陆珩冷冷笑了声,毫无温度道:“那就再抄一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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