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在船上顾忌着外面的守卫,在客栈担心墙壁隔音,这半年一直束手束脚,现在回到自己府中,他终于能痛痛快快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这几天恰逢年假,陆珩有足够的时间和卿卿交流。
第二天王言卿醒来,嗓子都是嘶哑的。她想到昨夜最后的景象,不愿面对地捂住眼睛。
陆珩这种人,真的能得到一切他想要的结果。
有陆珩捣乱,她大半的早晨都要晚起,重新练武一事迟迟捡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陆珩太过分了,她开始嗜睡、犯懒、浑身无力。陆珩白日要去衙门,午饭一直是她自己吃,她挑了两口,实在没什么胃口,就让人撤下了。
王言卿回卧房休息。她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迷糊糊醒来时,床帐已经放下来了,四周光线昏暗,都看不出时间。王言卿心里奇怪,她午睡时只想小眯一会,并没有合床帐,是谁放下来的。
她起身喝水,刚刚坐起来,外面就响起脚步声。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掀开床帐,用银勾挂好,侧身坐到床边。王言卿看到他,问:“我都睡到晚上了?”
“是我回来的早。”陆珩看着她,不知为何眼神有些严肃,“卿卿,你记得你这个月月信在什么时候吗?”
王言卿咬唇想,她还没想起来,陆珩就说:“按正常日子,应该在初二。”
王言卿沉默,现在是二月十六,她的月信已经推迟近半个月了。
她以前月信就不太规律,但现在她成婚了,而且最近身体也总是恶心、疲惫。
王言卿不敢想那个可能,陆珩握住她的手,手指无声收紧:“不要怕。我悄悄叫郎中来给你看一看,儿女是缘法,无论是不是都没关系。”
陆珩今天接到府中人传信,说王言卿没吃饭就睡了,灵犀灵鸾这两天暗暗观察,怀疑夫人有孕了。
陆珩听到,不敢大意,立刻回府。他叫了郎中进府,等王言卿睡醒后让人进来给她诊脉。郎中垫着帕子听脉,陆珩和王言卿都一眼不错地盯着他。郎中被看的紧张,他怕诊错,又特意多按了一会。
陆珩见郎中诊脉那么久,心脏都不知不觉缩紧了。郎中在陆珩的逼视下头皮发麻,心里不住嘀咕,他觉得是喜脉,但陆都督如临大敌,郎中又觉得肯定没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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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施展毕生绝技,还是没发现其他问题,他顶着陆珩压迫感十足的视线起身,磕巴道:“恭喜都督,夫人是滑脉,应当是有喜了。”
旁人家听到滑脉都欢喜非常,陆都督听到,脸色却更加沉肃了:“应当?”
郎中陷入自我怀疑,战战兢兢道:“草民也不敢确定,可能是夫人体寒血虚,也会出现滑脉之相。等满三个月,珠胎稳固,才能确定是否有孕。”
陆珩听完点头,示意灵犀带郎中下去领赏,说:“那一个半月后,你再来诊脉。”
“是。”
王言卿紧紧攥着手指,她从听到郎中说是滑脉时就恍惚不已,连郎中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等她回神时,发现陆珩在她腰后垫了个软枕,把附近尖锐的东西都拿走了:“别紧张。如果一个半月后确诊不是喜脉,你身体健康,是好事;如果是喜脉,那我们就要有孩子了,更是好事。”
王言卿的手无意识放到小腹上,现在都觉得不真实。这里可能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吗?她慌道:“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陆珩手掌覆到她的纤手上,默默护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也不懂。我们一起学。”
刚过完年,春寒料峭,京城里的气氛都懒洋洋的,但陆府却如临大敌,戒备森严,连陆珩也不顾后军都督府的事了,一有空就往家里跑。
陆珩是多么工作狂的人,他这么反常,背后一定另有名堂。众人都暗暗防备起来,然而,春暖花开时分,陆府里却突然传出喜讯,陆夫人有孕了。
寇首徐海被斩首后,东南又打了一年,俘陈东,降汪直,才终于断绝倭寇内应,开始全方位围剿倭患。平倭大局已定,傅霆州被调回京城,胡宗宪接任傅霆州之职,升任总督,总制南直隶。
俞大猷、戚继光这两年名声大噪,他们带领的军队被百姓称为俞家军、戚家军,并称“俞龙戚虎”,在民间威名赫赫,横扫倭寇,颇受百姓爱戴。
傅霆州回京时,正值北直隶下第一场雪。突然从湿冷的江南回到天寒地冻的京城,傅霆州都有些不习惯。郭勋亲自带人去城门迎接傅霆州,见了他抑制不住地大笑:“干得好,你的战功京城中都传遍了,这一仗打得漂亮!”
傅霆州不动声色地笑,说:“多谢武定侯,是众人的功劳。”
郭勋不以为然,重重拍在傅霆州肩上:“那也离不开你这个总督指挥。打了胜仗,当然是主帅功劳最大。你先去宫里面圣,出来的时候直接来武定侯府,我给你庆功!”
傅霆州笑着应下。镇远侯府里,洪晚情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傅霆州回来。她沉不住气,叫来人问:“侯爷呢?信上不是说侯爷今日就能抵京吗,天都黑了,怎么还不见侯爷?”
小厮跑去前院问,回来后说道:“回老夫人、侯夫人,侯爷出宫后去了武定侯府。武定侯今日设宴,许多勋贵、武将都来了,侯爷今夜应当不回来了。”
洪晚情失望地应了一声,陈氏听到,却很高兴儿子是宴会主角,开开心心道:“原来是去武定侯府了。你们也真是,不早点进来禀报,赶紧传话过去,让侯爷安心在郭府赴宴,家里的事不急。”
陈氏知道傅霆州安全回来就放心了,儿子就在那里,隔一天见又不妨事,干什么要去打扰他们男人热闹?傅家小姐们也欢欢喜喜的,兄长立了功,她们的婚事也水涨船高。傅家上下欢欣雀跃,连丫鬟都笑盈盈的,唯独洪晚情坐在上房里,沉默的格格不入。
武定侯府里,觥筹交错,歌舞摇曳。一屋子都是公侯武将,必然会叫舞姬助兴,郭勋是玩乐中的行家,没过多久,场中人就喝得不知天南地北,各自拉舞姬调情了。
有两个美貌舞姬侍奉在傅霆州身侧,一左一右,一个为他倒酒,一个为他夹菜。旁边的人看到,大笑:“镇远侯左拥右抱,好不痛快!”
两个舞姬听到,娇羞地垂了下巴,眼尾却悄悄看傅霆州,情意绵绵,媚眼如丝。郭勋在主位听到,立刻朝傅霆州的方向说:“镇远侯要是喜欢,这两个人都送你了。你在外打仗,一走就是两三年,该赶快要子嗣了。”
永平侯世子就坐在不远处,听到郭勋的话,也什么都没说。他是洪晚情的兄长,当然知道妹妹至今没有儿子,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他还能为了一个嫁出去的妹妹,在酒桌上和傅霆州闹不愉快?
何况,人就是洪晚情的舅舅郭勋送的。显然,在郭勋眼里,刚立了大功的傅霆州,可比外甥女洪晚情重要多了。
旁人也应和道:“是啊,连陆都督都有儿子了,你要是再不抓紧,京中就属你最晚了。”
傅霆州一直游刃有余,半是逢场作戏,半是抽离在外。但听到这句话,他狠狠一怔,不由问:“陆珩有儿子了?”
傅霆州知道陆珩升官,却不知道她怀孕。他不在京城这一年,竟然错过了这么多事情?
旁人大咧咧道:“是啊,你回来的晚,再早几天,还能喝上他儿子的满月酒。”
桌上许多人都醉了,乘着酒意,许多清醒时不敢出口的话一股脑倒出来:“他一把年纪,可算有子嗣了。他老大不小才娶妻,娶妻后好几年都没动静,我还以为他真的不太行呢,没想到,竟也有儿子了。”
“听说是她夫人体寒,不太好生养,私底下一直在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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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不纳妾?”
“这谁知道。”
傅霆州听到,问:“他夫人在喝药?这是怎么回事?”
酒桌上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一群大男人,说人家女眷的私事不太好。一个人耸耸肩,囫囵说:“我也不清楚,偶然听我夫人提了一嘴。据说陆夫人早年受过伤,差点不能生育,不过现在陆珩儿子也有了,满月席上看长得也挺壮实,应当是调养好了吧。”
傅霆州的心像被一只手攥住,狠狠一颤,差点把杯中酒洒出来。她早年受过伤,差点不能生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傅霆州心中大恸,他竟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差点害了她终身。若她没有经历意外,留在镇远侯府,余生却不能生育……
傅霆州哪怕不关注内宅之事,也知道这样一来,这个女子会过得很痛苦。傅霆州想到自己母亲的秉性,忽然庆幸,她离开了。
她少年失怙,或许,失忆是她的家人看不过去,冥冥之中保佑她吧。她嫁给陆珩,确实比嫁给他要幸福的多。
傅霆州猛然将一杯酒饮尽。身边的歌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本想打情骂俏抱怨两句,抬眸看清傅霆州的脸色却被吓住,不敢再缠上来了。
陆珩是京城中的禁忌,没人敢说他的闲话,他平时也不参加宴会,特立独行的很。突然打开话匣子,众人都忍不住倾吐两句:“他才二十多岁就升到从一品,去了后军都督府,却还握着锦衣卫的实权,圣上未免太信任他了。”
“如今就他还能正常见到皇上了。夏首辅的求见信送上去后都要等,他却能直接在西内出入,连东厂西厂都成了他的应声虫,能有什么办法?”
“他官至一品,夫人贤惠,如今连儿子也有了,难怪走路总带着笑。他儿子的名字,好像是圣上取的吧?”
一群人不知道妒还是羡,话里酸味冲天。傅霆州一直静静听着,这时冷不丁接话:“叫什么名字?”
旁边人怔了下,没听懂傅霆州的话:“什么?”
“她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众人相互询问,不确定道:“好像叫陆渲吧?”
傅霆州沉默地将酒满上,仰头一饮而尽。
满座宾客,权贵云集,却无人听得懂他话中的“她”是男是女。
很好。她如今已是一品官夫人,有夫有子,余生安稳。他们少年时对未来的期许,至少,她实现了。
之后傅霆州异常沉默,一杯接一杯喝酒,两个舞姬早就不敢再靠近他了。郭勋见傅霆州一个劲喝闷酒,以为他不服气陆珩,说道:“你们都是年轻人,未来还长着呢,没必要争一时长短。你比他年轻两岁,你今夜回去让女人怀上儿子,就算你赢过他了。”
席上众人听到都大笑,眉宇间是心照不宣的了然。勋贵子弟耳濡目染,小小年纪都说得一口荤话,傅霆州自小生活在勋贵圈子中,早就习惯这些行径了。众人开着他和其他女人的玩笑,傅霆州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很多年前祖父寿宴时,来做客的少爷开了句玩笑,众人都逢场作戏一笑置之,王言卿却很不喜欢,羞得耳尖都红了。
一转眼这么多年,不知道现在,她是不是还那么容易害羞。
傅霆州突兀地开口,打断了众人嬉笑:“恐怕我是赢不过陆都督了。今日面圣时,皇上有意让我去甘肃,我不日就要启程,恐怕来不及考虑子嗣之事了。”
酒桌上众人一听,都收敛了说笑之心,郭勋认真问:“皇上有意让你任甘肃总兵?”
傅霆州点头,郭勋抚掌,大笑道:“刚立了战功,又有实权,真是后生可畏啊。来,我们一起敬镇远侯一杯。”
一堆男人聚在一起,无所顾忌,直闹了一宿,后半夜才各自领人回房。第二天下午,永平侯世子才回府,永平侯夫人见到,慌忙问儿子:“怎么才回来?昨日你舅舅说什么了?”
昨天永平侯有事脱不开身,就让儿子代他赴宴。永平侯世子喝了口茶,把嗓子里的苦味压下去后,放下茶盏,忽然肃着脸说:“娘,傅霆州等过完年就要去甘肃了,妹妹至今还没有嫡长子,是不是该想想办法了?”
永平侯夫人一听愣住:“这……这夫妻房里的事,我们娘家能想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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