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能从哪儿冒出来?屋子的门是锁着的,他自然是从自家东屋的窗爬进来的。
叶嘉虽说夜里睡觉关了门,却因为怕热,将窗户拿了根叉竿半撑,让夜风吹进屋子散热。古时候的窗子可不似后世会打上防盗窗,不死死拴上,那就是洞口开多大她的窗子就有多大。叶嘉夜里又睡得死,周憬琛半夜摸回来,站在院外一眼看到东屋的窗子开着。
他如何能放心叶嘉的屋子就这样开着?这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半夜爬进去出事了可怎么办?
周憬琛预备在家中守一夜,明日天亮之前赶回去。谁知才爬进来就瞧见叶嘉玉体横陈地躺在床上,月光照进屋子,那人白的放光。
一生无畏的摄政王殿下当下就有些懵,站在黑暗中半晌没动。
本想等着床榻上的女子睡沉再过去给她盖上,猝不及防地一只手扯了绳子。而后也不晓得睁开眼看看,就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就往外走。
那点小布料要掉不掉地挂身上,若非她鼓囊囊的胸脯撑住了,那小衣裳能一落到地,怕是真对窗打赤膊了。像什么样!这丫头一睡下就真能睡傻,这么大一个人站窗边她瞧不见。闭着眼睛往堂屋走,在人眼皮子底下解裤头就要脱。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把她给按住,周憬琛觉得这人清醒过来一定会喊打喊杀要他的命。
不过也差不多,叶嘉清醒过来。转头就从门后头抄起一根撑衣杆,照着他的腿就抽了起来。
周憬琛挨了好几下也不反抗,见她脸气得通红。胸脯一起一伏的,忙将视线移开。约莫猜到自己不叫唤打人的会不解气,他便矫揉造作地叫唤了几声。而后才垂着眼帘去瞥叶嘉的脸色,果然见她畅快了些。他便又故作不堪忍受地躲闪了几步。
然后吱呀一声门打开,他就被叶嘉开门给推了出去。
站在屋外头,看着门啪地一声关上,周憬琛颇有些哭笑不得:“……嘉娘,别气了。”
叶嘉能不气才怪?人有三急懂不懂?吓一下要是憋不住了那多丢脸!
还好她绷住了。不过她被这一吓都不敢解手了。此时看着门后头方才不小心被踹倒的桶,她也不好扶起来再用。二来,周憬琛那厮就站在门外,她在堂屋解手像什么样儿!叶嘉还没不拘小节到这地步,叫一个条顺盘靓的大帅哥在外头听她上厕所。
社会性死亡都不及她现在的尴尬。
叶嘉在屋里焦躁地转了几圈,忽地意识到自己没穿衣裳。低头看了看,也不算没穿,就是比较清凉。于是赶忙去东屋找了件衣裳披上,她面无表情拉开门。
周憬琛还在门外,月光照着院子亮堂一片。那人逆光站着,堵在门口,一双眼睛泛着盈盈的水光。身上还是那身薄甲,身姿挺拔如松,乌发随风乱舞。嗓音低沉温软地哄道:“嘉娘,别气了。是我行事欠妥,吓着你了。你若是还气再打我几下……”
“让开。”叶嘉实在憋不住了,虎着脸眼神像是要吃人。
周憬琛忆起方才她的举动,努力将笑意咽下去,默默地让开。
叶嘉绕过他就往外走,周憬琛默默看着叶嘉先是镇定自若地走了一截,似乎嫌慢而后开始加快步子快走了一截,最后实在忍不住小跑地奔向茅厕,到底没忍住咧开嘴笑了。
“允安?”余氏听见动静披了衣裳起来,手里还捏着一把菜刀,“你怎地这个时辰回来?嘉娘呢?”
周憬琛忙将笑容敛尽,正色起来:“今儿刚巧在附近办差,怕夜里有异动便回来守着。”
余氏狠狠松了口气。方才她在屋里睡得迷蒙时忽然听见东屋有动静,以为是什么歹人爬进儿媳的屋子,当下吓得魂飞魄散。她别的都没想,就去枕头人砍死的准备。谁承想出了屋子发现自家儿子站在门边。
“大半夜的,你怎地不进屋子在外头站着?”余氏放下心来,去屋里把灯给点着端出来。
“娘你进去吧。”
余氏有些奇怪,伸着脖子往屋外看了看。什么也没瞧见便回了西屋。
周憬琛站了会儿,绕过屋子走到东屋的墙边,站在能看清茅厕方向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等看到里头的人出来,皱着眉头理了理衣裳往回走时,他才扭转身走到屋子的正前面。
叶嘉回来在井边洗了手,看到周憬琛还站在门前眉头扬起来:“还站着干嘛?”
周憬琛好脾气地笑笑,不必叶嘉问就将自己回来的目的说了。叶嘉这会儿脑子回来了,其实也猜到他的心思。明儿要搬家,周憬琛不放心是应该的:“你的差事还有几日?”
“至少四五日。”
周憬琛其实该问的话都问清楚了,但是其他人没问完话他们这些做完的也不能太搞特殊。自然是共同进退。不过明日他与顶头的伍长什长都有交情,明日可借口办差离开一日。今夜回来一是来守着家里,二是明日要亲自送家里两大一小的女子去东乡镇。
这几日外头有些乱,因为马匪屠村一事引发骚乱。不少人打着马匪逃窜的名号浑水摸鱼,扰得几个村子都不太安宁。家里遭贼的,姑娘家被人掳去辱了清白的,人心惶惶。
叶嘉点点头,跟他一道回了屋。
周憬琛的褥子还在柜子里,不过如今这种天气也不必睡褥子。往地上铺一张草席盖件衣裳就能睡。叶嘉给他匀了张草席,还特意去弄了点热水擦拭。
周憬琛在军营洗漱不大方便,但回了家不能不收拾。如今人就站在院子里就着凉水冲洗。
皎白的月光下,穿着单薄亵裤的男子身形仰头一瓢冷水自上而下浇下来。那人身形高挑,骨架俊秀有力,宽肩窄腰,双腿修长。上身打着赤膊,下身就一条薄薄的亵裤挂在腰间……叶嘉站在窗边幽幽地盯着,眼尖地发现他臀还挺翘的。
周憬琛眼角余光瞥见窗边的人影一闪而过,眼底闪烁着细碎的笑意。
他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克制之中又难掩公子风流。那衣裳被井水浇湿了贴在身上,肌肉线条流畅得仿佛画出来。就这样穿了还不如脱了……脑子里骤然涌出某种颜色废料,叶嘉敲了自己脑壳一下。转头像一条蹦跶的咸鱼,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
面无表情地将薄被拉到脸上,热得要死,但还是强迫自己硬睡。
周憬琛携着一身水汽进屋,叶嘉已经睡熟了。
他:“……”豚麽这是?方才还躲在窗边偷看,这才几刻钟就睡这样熟了?
莫名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憋屈,周憬琛笑了一声。站到床边看了会儿,伸手将叶嘉遮在脑袋上的被子给扯下来。果然,盖了这一会儿,闷得一头一脑袋的汗。他颇有些无语凝噎地弯下腰将地上的狗窝搬到堂屋。点点趴伏在窝窝里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看着他。
多亏了前儿的一泡尿,点点此时认得这人是它那不常见的老父亲,这才没冲过去给他一口。
翌日天一亮,孙老汉就架着牛车来了。
不必余氏跟叶嘉动手,孙老汉和周憬琛两人将箱子搬上牛车。余氏替蕤姐儿换了身衣裳出来,特地换的不起眼的衣裳。叶嘉在后厨做吃食,正好将昨儿剩下的卤鸡杂和炸鸡锁骨带上。她做了十来个夹馍,菜色都夹好了再布包一包放到背篓里。
等忙活完最后一顿饭,叶嘉又去屋里把周憬琛给叫过来。
周憬琛看着面前空空的大锅,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叶嘉‘啧’了一声,一瓢凉水浇进热锅里,而后又指使周憬琛把水舀出来,拆锅。
周憬琛大致明白了,又不是那么全懂的问了一句:“……这个也要拆下来带走?”
“昂。”叶嘉白了他一眼,振振有词,“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个铁锅多少钱你知道吗?咱家买宅子花了将近一半的积蓄,往后咱家可得勒紧裤腰带了,不节俭点儿可怎么能行呢?”
周憬琛顿时一句话没有了,麻溜地拆。
等大铁锅也装上牛车,叶嘉跟余氏两人将三间屋子加两间小屋都给转悠一圈。角角落落都看过了,确定没有什么剩下来,一行人坐上牛车往东乡镇走。说实话,要不是地皮拆不走,叶嘉都想将地皮连带屋子一起铲走。最好门口那口井也能带上。
临出门已经天色大亮,叶嘉抱着点点,余氏带着蕤姐儿便上了车。
孙老汉看到两人身后的周憬琛时还有些诧异,不过他诧异归诧异,当面儿什么也没问。
牛车吱呀吱呀地走出村子。王老太刚巧从外头回来,看到了这一家人这幅做派顿时惊了一下。叶嘉想到这些日子受老太太的照拂便也提醒了一句。王老太摇摇头直说家在这她不会搬的:“我一家子在王家村都多少年,便是有那马匪再来,我也宁愿死在王家村。”
这时候的人想法都是大差不差的,重本,不愿背井离乡。
叶嘉就是提醒一句,尽人事听天命吧。说完两人就在村口道别:“往后王婶儿来东乡镇玩,就来我家吃饭。定会好酒好菜地招呼你。”
王老太听着呵呵直笑,颇有些不舍得地抱了抱蕤姐儿:“得了空我定会去转转的。”
话说到这,他们是真的走。牛车走得慢,去到东乡镇至少得三个时辰。他们才走到路口,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大包小包地蹲在一棵树
牛车走近了,叶嘉才发现是叶五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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