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发飙归发飙,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
辞别娇花爹,转头就进了御书房。
七皇子是很爱惜这个儿子的,但是这事儿上却真帮不上什么忙。
一来这父子名分本就是私底下才能承认的,他一个亲王,能隔段时间进宫来跟儿子亲热亲热就很不错了,绝不可能将手伸到朝堂上去。
二来……
七皇子不得不承认,天赋这东西的威力有时候真的大到可怕。
要说处理朝政,别说是他这个门外汉,就算把他们兄弟几个全都捆起来,怕也未必能比得上自己儿子。
他甚至于偷偷地想:爹当初见到老四,就直接点他做了皇太孙,难道是一眼就看出这孩子天赋异禀,卓尔不凡?
没错儿,一定是这样的!
我跟王妃的崽崽,怎么会不好呢!
七皇子素来喜好诗书,流连山水,虽然知道儿子在朝政这方面天赋极其卓越,但是因为他并没有入朝参事,所以对此并没有一个非常清楚的概念。
但是朝臣们不一样。
尤其是经历了五年朱家老登发疯大逃杀的朝臣们,相较于七皇子,他们更加能够意识到年幼的皇太孙的可怕之处。
当今天子是个标准的泥腿子出身,只能算是半个政客。
但是在有他出众的个人体质和强悍的心理素质加成之后,这些就已经足够他名列到历代皇帝排行榜了。
而皇太孙却是在取其之长后,又系统的经历了皇室教育,比这更可怕的是——他真的能够融会贯通,完美的将其融入到自己的思想当中去!
这是多么可怕的天赋啊!
朝臣们在赞叹之余,也不是不欣慰的。
定国公的长子娶了辅佐皇帝打天下时的谋臣之女为妻,姻亲二人坐在一处喝酒的时候,后者便有意无意的提醒这个老兄弟:“向来皇朝能否持久,看得就是开国天子与继任天子之间能否顺当的完成权力交接,见过皇太孙之后,谁还会怀疑国朝能否千秋万代呢?”
又低声说:“只是我冷眼瞧着,皇太孙深有祖父之风,这或许是他的秉性,亦或者是陛下有意栽培而成,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当今对此只怕都是乐见其成的……”
定国公敏锐的领会到了这位亲家真正想说的话。
本性也好,后天的栽培也罢,皇太孙跟皇帝其实是一种人。
什么人?
性格刚强,吃软不吃硬,甚至于连那点“软”到底算不算是“软”,也要看他的心情来。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在提醒定国公和宫里的皇太子妃——那是个跟皇帝如出一辙的君主,千万别想着用外祖父和母亲的名义来压制他,操控他,不然一定会死得非常惨!
想想先皇后跟先皇太子都是怎么劝解陛下的?
定国公领了他的情,又嘱咐妻子进宫的时候将这话告诉女儿知道。
皇太子妃却是失笑:“爹也太看不起人了,这道理,我明白的比他早。”
王太后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亲娘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养娘?
不过她并不怕。
正如同她跟皇帝公公不存在利益冲突一样,她跟皇太孙养子,也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
在不触及到他们逆鳞的前提下,这样的皇帝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皇太子妃现下将一半心力放在内宫,照拂后宫嫔御及一干琐事的同时,专心在养子面前做个慈母,而另外的一半心力,则尽数投到了徐倩茂的身上。
越是跟她接触的久了,就越觉得她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皇太子妃衣食无忧,很愿意去寻求一点达则兼济天下的精神成就。
她不止自己这么干,还带着妯娌们一起干,连同皇室的公主们,也都先后入了股。
权力是要去争取的,不伸手去抢夺,难道还要等它从天上掉下来吗?
外边有侍从们的问安声响起,将她从短暂的出神之中惊醒。
心腹笑着掀开垂帘,打外边儿进来:“太子妃娘娘,咱们小殿下回来了。”
又压低声音:“沉着脸儿呢,看着可不太高兴。”
皇太子妃莞尔道:“大抵是太累了吧,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皇帝刚离京的时候,皇太子妃是有些不安的,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儿子。
才五岁大的孩子,饶是聪明敏锐,方方面面上也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那些个辅臣们个个儿都是人老成精,备不住就要糊弄他的。
这要是出了纰漏……
为着这缘故,皇太子妃专程写信给父亲,劳他在外看顾,多关注着朝廷当中的风声,在东宫等了两日,到底还是没按捺得住,实在放心不下,遂悄悄往御书房外静候儿子。
人才刚靠过去,就听儿子在里边大声骂人——一众老成的声音当中夹杂了一道稚嫩的童声,还是很好分辩的。
皇太子妃刚听见的时候,心里边还有点急。
一个黄口小儿的叫骂,很容易被人理解成口不择言,亦或者是情绪彻底失控的结果。
再仔细一听,又觉得不对。
虽然骂的挺脏,但听起来好像还有理有据?
再之后皇太子妃眼见着两位朝廷重臣被骂的冷汗涔涔、脱帽谢罪,心下诧异之余,却听儿子毫不犹豫的下令将这二人拖出去杖责到死。
其余朝臣们不无惊诧的向前求情,他却统统置之不理。
反而说:“我知道,他们的过错罪不至死,寻常情况下,免官便也罢了。可是你们扪心自问,若是皇爷爷在此,他们还敢推诿狡辩,试图混淆视听吗?”
“他们绝不敢!”
那声音稚嫩,却隐含着几分清厉:“今日如此为之,无非是想要掂一掂我的成色,看我是不是好糊弄罢了。他们不是想知道吗?那我就让他们知道个彻底!”
继而又听他笑道:“我知道,这两个人只是愚蠢了些,做了你们当中某些人的先锋,我也知道,你们这几日明里暗里的试探,想知道我是否与皇爷爷相类——”
“今个儿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是,你们想的一点都没错!”
“都给我记住了,你们没看错,我就是跟皇爷爷一般秉性的人!”
四下寂然,几瞬之后,众臣纷纷惶恐不已的跪地请罪。
后边的事情,皇太子妃就没有再听下去了,一提披帛,离开了这里。
儿子完全能够独当一面,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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