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
啊这?
从前也没见过这场面啊!
他艰难的想要把腿从韩英的怀抱中抽出,不想对方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反而抱得更紧:“霍公子,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求您饶了我这一回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霍光有些无奈:“若只是我一人倒也无妨,可你得罪的难道只是我一人吗?”
韩英听出他语气里的松动,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家父已经往建章宫去向陛下请罪,家兄也往御史大夫府上致歉,小子糊涂,创下这等大祸,冒犯公子,特来向您赔罪……”
霍光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心下却是骤起波澜。
龙頟侯的反应,可以说是极为迅速了。
因为皇太子殿下身份最为贵重,且又是天子之子,自然得他这个父亲亲自请罪才可,龙頟侯长子往御史大夫府上赔罪,也可以彰显韩家的诚意。
至于面前的韩英……
他现下痛哭流涕所求的不是外物,而是为了保全性命。
归根结底,这场祸事是他惹出来的,最有风险的虎穴当然也得叫他来蹚。
天子未必会将小儿辈的纷争放在眼里,而御史大夫又向来唯天子之命马首是瞻,但是冠军侯、自家兄长却不一样。
性烈如火,说杀人就杀人,有仇绝不过夜!
就算是真的把韩英杀了,依照当今对他的看重,怕也不会承受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这才是韩英畏惧,如此低三下四的原因。
这思虑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霍光无师自通的了悟到了几分内情,当下腿上用力,踢了踢面前哭成狗的韩英,笑道:“哭完了就赶紧换个地方哭吧,你得罪的人,难道只我一个吗?”
韩英听他话中之意,已然将此事掀了过去,如何不觉感激涕零?
他爹得知今日之事后大发雷霆:“我韩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今日几乎葬送在你这孽障的手里!”
自己亲自去向陛下请罪,又让他这个罪魁祸首去顶冠军侯的雷:“若得活,是你的幸运,若不得活,便是你自作自受,命该如此!”
韩英听完心都凉了,当时就跌坐在了地上。
他哪儿知道那三位脸生的来客都是那么显赫的身份啊!
皇帝离他太远,御史大夫跟他这样的侯门纨绔好像生活在不同的维度,但是冠军侯——谁不知道那位大爷护短又行事果敢酷烈啊!
他是真的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才往冠军侯府上来的。
却不曾想这位霍家的二公子,却是个极温文的人,经他几次央求,竟也就把那一页掀过去了。
这是妥妥的活命之恩啊!
韩英留了大笔的金银布帛,千恩万谢的走了——他还要去赶下一场活动,去张安世那儿当窝囊废继续上分。
霍光想起先前兄长所言,若有所思,往校场去见冠军侯,低声问兄长:“这位龙頟侯的耳目,当真十分灵敏……”
前脚事发,后脚竟就知道了他们三人的身份和来历,同时又如此迅疾的做出了反应。
冠军侯不无讶异的看了他一眼,眉宇间流露出欣赏的神采来:“不错。”
说到此处,这位年轻得志的将军目光微妙的笑了笑:“龙頟侯的兄长,从前做过陛下的伴读,颇得恩信,是以韩家在宫里,总归是有几分香火情的。”
略微顿了顿,又同他解释:“那些宫中近侍常伴陛下左右,或多或少能够猜到陛下的心意,继而选择将消息透露给龙頟侯,可见韩家眷顾未淡,韩说又知情识趣,主动低头致歉,便也罢了。”
霍光明白这是兄长对于自己的提点,当下躬身行礼谢过,心里边倏然闪过兄长方才脸上那个微妙的神情,又有些疑惑。
龙頟侯的兄长既能做陛下的伴读,想来年纪也不会太大,而自己入京之后却未曾听说过此人,想是早已亡故?
要是他在皇帝面前,叫皇帝听见这席话的话,兴许后者还得唏嘘上一会儿。
因为韩嫣是被他妈下令杀的。
他当然想救情人,但是妈妈的决定太坚决了,没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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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再瞧见韩说,好歹还有几分老情人的面子在。
但前提是你这家伙得知情识趣,敢欺负我的伢——韩嫣死而复生都不好使!
龙頟侯韩说是在午后到的,彼时皇帝跟刘彻刚吃完西瓜,爷俩摸着自己圆溜溜的肚子,毫无形象的歪在躺椅上。
近侍小心翼翼的来报,道是龙頟侯到了。
皇帝听完嘿了一声,手里的扇子拍了拍躺在旁边的儿子:“韩英的爹来了!”
刘彻保持着瘫在躺椅上的动作,不太感兴趣的应了一声:“噢。”
心里边也没什么活动。
皇帝很满意。
做人君的,不能不记仇,要有雪九世之耻的记仇能力,但与此同时,也不能太过于小肚鸡肠,随便一点小事儿就牵肠挂肚。
一个侯门纨绔冒犯了你,要是真想报复,抬抬手就能叫他灰飞烟灭,为此牵肠挂肚,神色愤愤,就太过于小家子气了。
像据儿当下这种人淡如菊的反应,就很合他心意。
知道儿子没见过韩说,对他也不了解,皇帝还跟他讲解:“这个龙頟侯啊,是因为跟随你舅舅北上出征匈奴而得到的爵位……”
没说韩嫣的事儿。
提都不跟儿子提。
我的伢还小,还没到能搞黄色的年纪。
得保护好他!
刘彻嗯嗯噢噢的应了两声。
而那边厢,侍从也已经引了韩说进殿。
韩说身上穿的是常服——毕竟建章宫不同于未央宫,乃是皇帝休憩游玩之地,并不具备十分严肃的政治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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