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中的人只觉得近日天格外得冷,但如果不走出那片黑暗,便不会知道这是因为石柱城周遭来了一场倒春寒,连续下了两天两夜的雪,积雪没过膝盖,直到今日仍有细雪飘洒。
司徒行策和守路人的决斗是在一条河边,周围群山环绕,群山素裹,绝美一处谷地。
将明未明的夜色里,飘落的雪花反着不知从何处来的微光,把蜿蜒的河流映成一条银带。
这条河是湟水的支流,像许多北地人那样向南而去,最终却遗憾地无法一观江南,只能止步于黄河,流入中原大地。
本来已是初春,河水逐渐开化,这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使得水面又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被。
某处河道向左偏折,空地上生长着一丛迎春花,顶着寒风灿烂。
柳金和孟超然一行,还有那些观战者大多都站在这片空地上,望着前方的战斗。
前方的河水早已断流,河道上冰雪被撕碎成一片片飞屑,交融于飞雪中,难分彼此。
山谷间多了一个深坑。
这个坑深约五六丈,方圆足有数百步,坑下方有着一条条被剑气斩出的沟壑。
积雪落于坑中,冰面下的河水汇入坑中,可以想象不久后势必会形成一片剑湖。
看到这个坑洞,也就能想象得到,先前两人的交手是多么的惊天动地。
这场战斗足足持续了一个半时辰,此时已经落幕。
司徒行策和守夜人的身影隔着冰冷的雪河相对而立。
他们身上流露出强大寂灭、足以泯灭风雪、足以令寒风改道的气息。
风雪缭绕,畏惧不敢上前。
柳金第一次见到这种层次的战斗,惊得瞠目结舌,心想自己的境界只比前方两人弱上一级,实力上却感觉差了十倍不止,倘若换成他和二
人对战,恐怕撑不过十个回合。柳金心中暗叹,握住腰畔长剑才使情绪平静下来。
身边孟超然和冉轲这两位后生的表现显然比他要好太多了,各自神情激荡,眼神里带着羡慕和向往。尽管书生们不喜争斗,但对这些心怀热血的年轻弟子而言,境界和实力永远都是值得追捧的目标。
秦绩站在某处山崖上,隔得很远,双手抱怀,平静地看着下方的战斗。
他的心情却不像表面展露的这般平静。
他的心情很不好,就像落雪的天空般沉重。
倒不是因为他不如司徒行策和守夜人,尽管心有不服,但作为一军大将,秦绩对于个人的实力倒不是特别在意,反正无论司徒行策还是守路人,只要落入他的军阵中,照样可杀。
问题的重点在于,秦绩在山巅上看到了十多个被朝廷列在通缉名单中的对象。
秦绩的立场和性格让他很想下去把这些人全都抹杀,但却只能按捺住这个想法,否则一旦陷入围攻,即便是他都很难全身而退。
也难怪朝廷这些年始终拿黑市没什么办法,这片面积只寻常乡镇大小的黑暗,至少有三十个一品境以上的强者藏身其中。
……
……
至强者的战斗往往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但最终的结果却通常不会出什么意外。
守夜人的身上满是鲜血,破旧的布衣变成了血衣,沧桑的脸色比落雪更白。
在先前的战斗中,守夜人展现出了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强大实力,慑神剑斩落时散发出的剑意让所有观战者心生胆寒。
某道打歪的剑气所向,甚至将一座小山的山头从中间割裂。
但他还是输了的一方。
司徒行策一如传说中那般强大。
在二人鏖战的过程中,司徒行策从始至终都只用一把剑,
那把以威猛著称的怒之剑滔天。
也仅此一把剑,就足够让守夜人体会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守夜人希望看到五剑齐出的场景。
司徒行策顺其所愿。
于是五剑出匣,剑阵即成。
守夜人含笑赴死。
“慑神剑是你的了,师兄。”
守夜人松开右手,慑神剑像是乖巧的孩子一般飞向司徒行策,落入他背后的剑匣。
七情剑已得其六,毕生追求更进一步,司徒行策却不觉得高兴,心情格外复杂。
司徒行策没有多看慑神剑一眼,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守夜人,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很早就说过,长辈们的东西不一定非得传承下去,尤其是这些狗屎一样的烂规矩。”
他说的这些烂规矩自然是同门间的决斗,赢者获得七情剑,输者便须赴死。
先前最后的时刻,司徒行策也没打算杀死守夜人,把剑阵停了下来。
然而守夜人却自己震碎了自己的心脉,切断了自身的所有生机。
守夜人一心赴死,别说司徒行策,便是姜御和星君同时过来也不可能拦住。
守夜人沉默半晌,随后微笑着说道:“谁让师祖收了两个弟子。”
于是就有了他的师父和司徒行策的师父,那对师兄弟之间的决战。
他的师父战死,输掉了怒之剑滔天。
守夜人痛苦地咳了两声,擦去嘴角的血,说道:“还有彭树,我正好下去给他道个歉。”
这句话里的彭树,是他的直系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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