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一中？县一中好啊，那可是县重点呢！”男子看向少年的目光顿时多了些艳羡，“都说上了那县一中，考上大学就容易多了！”
当然他也只是嘴上说说，高考总归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县一中顶多算优等生进大学的准入门槛。
往外还有市重点、省重点……在那里上学的孩子们，才真正有可能考上大学。
男子又和少年寒暄几句，终于从衣兜取出一支钢笔，道出真正目的：“姑娘你看，上了高中以后，用到钢笔的地方可就多了，你瞧叔叔手里这支，厂子里新出的！也不贵，就几块钱……”
少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从兜里掏出同样的一支钢笔。和文具推销员那支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她的钢笔稍微有点使用痕迹。
“谢谢叔叔，我真不用了，中考完后老师奖励我的钢笔跟你这支一模一样呢！”
一番话说得文具推销员愣在原地好半天，心想这孩子难不成是哪个地方的状元？这年头，也就谁家状元能有资格从老师那要来一支钢笔做奖励吧？
苦思冥想老半天也得不出结果，他只能收起展示用的钢笔，另找潜在客户进行推销。
另一边，少年早早离开了杂货铺门口，倒也没走远，只是换了处角落待着。
她珍而重之地将方才拿出来给男子看的钢笔放回口袋，想起货架上仿佛数不清的各类零食，抬手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低声为自己打起：“智、慧，等姐姐上了大学，就带你们来店里买好吃的！”
付沧钊就漂浮在她身边，听见少年自言自语，忍不住想抱她一下，手臂却穿过对方身体，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实体、甚至没法让人看见。
少年静悄悄地等待，为了让自己忘记肚饿，便从斜挎的破布包里翻出一本小本子，从开头念起外语单词。
她从农村来，地方小，穷，初中四年直到第三年才开始学外语，手里能用来学习的除了教科书，也就这本卷了边的单词手册。
老师看她学习刻苦用功，家境却不好，就给了她这么一本小册子。尽管陈旧，却足够支撑她学到中考结束。
她始终铭记老师的恩情，单词册从不离手，只要翻开就一定要逐字逐句仔仔细细读个遍。
如今手册里的内容她几乎记得滚瓜烂熟。
妈说早些年更困难的时候，她们只能从报纸上找两句觉得不错的句子，慎之又慎地截取下来悉心保存。
那个亲手拉扯三姐妹的女人当初只来得及上完小学，就被裹挟着走入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妈过去算数学得可好了，三姐妹背小九九都是她亲口教的，真是可惜。
少年投身于知识的海洋，暂且忘却了饥饿。
忽然，衣袖传来拉拽的感觉，她猛然回神，回头险些撞上母亲汗涔涔却带着喜悦的面容。
“超，你看，这是妈卖黄瓜赚的钱，”女人摊开皱巴巴的手掌，几枚硬币躺在手心的布条里，“今儿你去上学，妈带你吃点好的！”
如果早晨妈没有执拗地背上一包黄瓜到这边来卖，她们娘俩还吃不了一碗阳春面。
面馆老板娘看出她们手中拮据，便趁人不注意，悄悄多抓了小半份面条进去。
母女俩吃得满面油光。
对于陈芳华和陈超来说，这或许是她们人生中吃得最香的一碗面。
家里还有两个妹妹等陈超学成归来。
青涩的少年望了眼面馆外头，县一中是她唯一的出路。
要么高考考出去，要么留在屯子里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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