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李缥青表演自己晋入六生、习得黄翡翠时,他也没打算对她做任何事。
岂不正好是洗剑之血?
他会抹去任何威胁,但只有剑上的搏斗,他要堂堂正正地胜下。
裴液想起他朝自己望来的炽热目光,那是亟待证明什么的眼神。
场上,尚怀通睁开了眼,把手挪离了镜子。
他已经被误解了太久,也憋闷了太久。他不介意这些看透他的人视他为恶蛇毒蝇,但无法容忍他们认为自己不敢和白玉梁正面相挑,只能暗施手段害死。
没有人比自己更希望他还活着!如果他敢活到秋比,自己就会在擂台上废了他!
于是,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尚怀通没有看向老人,也没有看向齐昭华。他扭头向翠羽的方向,看着树影下盘坐望来的少年,露出了一个衅然的笑。
用谁为我,证洗此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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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怀通不必为自己做任何语言上的抗辩,镜子的光芒还没完全散尽。
持心,当然不会惧怕任何擂台上的挑战。
他当然根本没想对白玉梁使什么手段,也就更加没有理由去伤害张君雨和古光。这是一根足以将他从深渊再度撑起的支杆。
一瞬间,齐昭华的信誓旦旦似乎也开始颇多疑点了。
事情陷入了僵局,他们的理由都足够有力,但又都不是那么无懈可击。
“你是枚锋锐带毒的苗子,身上有很多疑点,我不会特招你了。或许你是蒙冤之躯,那便拿下秋魁,再按规程来剑院重新受测便是。”隋再华最后看着尚怀通说道。
如今太阳已然将落,这位威和并存的老人抖了抖衣衫站起来,朝裴液一颔首:“我去州衙等你。”
裴液连忙起身行礼。
场上,在一片默然之中,齐昭华走来翠羽,尚怀通往七蛟而回,两人都没再回文场,宛如全然陌生,没有对话,甚至没有碰撞哪怕一个眼神。
诗会至此而结了,但后面还有许多有趣的活动,观舞放歌、垂钓作画,尤其惬意的游宴夜饮,众人交游之间,一切还要齐昭华联系调度。
树下,李缥青正教裴液把真气注进去来平整坐皱的衣服,齐昭华走了过来,裴液指毯笑道:“好了,现在不用给你腾地方了,把这块儿送你了。”
“多谢裴少侠和少掌门。”齐昭华一笑,“可也太大方,我一个人坐两个人的地方吗?”
“不。”裴液把旁边欲言又止的书生一把扯过来按在毯子上,“你坐缥青的,我这地方是让给方兄。”
“啊?我,我”
齐昭华无奈扶额而笑。
裴液对诸人一抱拳:“我和缥青去见隋大人一面,晚上再回来玩。”
诸人齐笑点头,崔笑燕的脑袋猛然探出来,叫道:“早些!”
裴液把他按回去,回来时对齐昭华低声嘱托道:“不要落单,和人待在一起。”
齐昭华一怔,点了点头。
方继道听得这话,一抬头想说什么,裴液看了他一眼,补充道:“和他不算。”
“.”方继道憋着脸看他。
“看什么,你俩待一块有什么用?那叫落双。”
——
州衙。
两人来到门前,裴液转头交代道:“你先在这里坐一坐,我找机会再叫你进去。”
李缥青点点头。
顺着吏员的指点来到书阁,裴液轻轻叩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裴液走进去,把门在身后合上,一眼望去,这里卷帙浩繁,书墨飘香,但老人却没有穿梭其中,而是立在一面墙壁之前,昂首观着。
裴液一眼望去,也立刻被吸引住目光——无他,这面墙上竟然足足挂了几十把各式各样的剑,一眼望去,简直眼花缭乱。
老人就立在这面剑墙之下,一身黑衣垂落如梭,束起的苍苍白发搭在上面,昂起头来时,发尾刚刚触及后心。
“你们刺史剑上工夫有横没竖的,收藏的剑倒还真有些意思。”隋再华轻笑道。
裴液走上前看去,已是不禁微微张开了嘴巴。
虽然都未出鞘,但柄鞘上透出的气质已然不凡,每一把看起来都是难得的好剑。裴液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这柄赢自奉怀中秋武会的长剑,虽然仍然熟悉趁手,锋刃也锐利如故,此时却显得有些暗淡土气了。
“你来看看,最好的是哪一柄?”隋再华回头笑看他一眼。
“啊?”裴液从这面墙上扫过,一时懵然。
实话说,他倒不是完全没有分辨剑器好坏的能力,但那仅限于和敌人兵器交击、切肉断骨时的手感,平日把两柄剑刃放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分得出高下,何况这满墙剑连鞘都没出。
他看向隋再华,怀疑这位大人有那种故意捉弄小孩儿的毛病,而且是把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当成小孩儿。
“哦?不会猜吗?”隋再华一笑,“我来指给你吧,右数第三个,你瞧。”
裴液看去,倒真有些惊讶——这满墙之剑鞘,独特者甚多,有纯然木雕,有毫不失色的翠竹,有饰金缠绸只有这一柄显得十分“正常”,既不故作简朴,也没多做雕饰。
于是他明悟了。
“知道为什么吗?”老人笑道。
裴液肃声道:“因为这是一柄真正的堪战之剑。”
隋再华怔住:“.”
“.”
“.倒也不必总在聊天里挥霍你过人的悟性。”隋再华指着剑柄顶端和剑鞘两处,“是因为这里有东海剑炉的铭印。”
“.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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