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穿堂沉默地检视而过。
“第三层是南边没有的原料,木材矿石之类,都是些重物。”陈刃重手指轻轻点着身旁的大刀,眼睛却看着窗外,“那纸上就是这么些东西,也没什么好看的。”
谢穿堂合上清单:“那没记在纸上的呢?”
“没记在纸上的,就是没有。”
“这些东西,才刚刚过你们载额的一半。”
“金银细软多,就是这样。”陈刃重倚在墙上,熊虎般的身躯像是很松弛,“谢捕官对买卖了解得不多——我们每趟是把钱花光,却不一定是把船装满。”
“你们这一趟本金多少?”
“一千八百七十两白银。”
谢穿堂安静翻阅了片刻,轻声道;“倒是分毫不差。”
“自然。”
“三层已过,没有少侠想查的东西吗?”
裴液抬手再次向下示意。
“少侠何意?”
“不去看看第四层吗?”
“少侠说笑了,这形制的单桅帆由来只有三层底舱,哪里来的第四层?”
“你们这船,却有第四层。”
“少侠还在说笑。”陈迎风低了下头,“‘南金风’跑了十来年的河运,一直是装三层货,长安码头的小儿都知道的。”
“那便是不给看了。”
“总不能变出一层来。”
身后传来陆陆续续的脚步,裴液回过头,是那些上两层的船工沉默地走了下来,他们捋着袖子露出青铜一样的手臂,刀剑提在手里。
沣水坞并非靠师承聚拢起来的帮派,他们生在江湖,也带着江湖气,握在手里的产业就是山门所在。
人影缓慢地将少年围住,在这样封闭的空间里,他只有一只胳膊和一柄剑。带着伤深入沣水坞的核心堂口,真是多少年没见过的孤胆。
裴液看了眼陈迎风,笑:“我办公务和人家第一次见面,总被叫‘大人’‘上使’,你却叫我‘少侠’,竟然是知道我是谁吗?”
船舱中静了一下,陈迎风下意识按上了腰间的剑。
裴液轻叹一声,抬起拇指将剑轻轻推出了剑鞘,剑身镜子般映照着烛光。这个动作猛地激起了舱中一大片“呛啷”,但下一刻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少年就在所有人之前化为了片片洁白的羽毛,就此飘散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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