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但瘦弱的男孩注定无法抵抗高位格存在的倾轧。遮天的巨浪终究将苟延残喘的可怜人吞没,最后的灵魂碎片彻底化作汪洋大海的一部分。
回光返照的生机转瞬即逝,极端的怒火立刻点燃了拉德的双眸。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被斗篷封印的渺小身躯里承载着过多不属于自己的怒火,又因为身体的失控与灵性的禁锢无法发作,只能用脱臼的下巴模模糊糊地叫着。
“如果我是你,我会现在就把他丢下地井。”
闪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卢娜的背后。
“不管之前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他已经不是你原来认识的那个人了。
“他已经被流放者的伟力彻底淹没,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他正在变成艾伦·弗里德曼,也终将变成艾伦·弗里德曼。
“现在的他,已经成了艾伦·弗里德曼的一部分,一个分身,一个监视器,他会忠实地执行艾伦·弗里德曼的意志,犹如他双手的延伸。
“他就像是一个摄像头,你把他留在身边,无疑是将自己的所有行动而情报全部向艾伦·弗里德曼直播,你的计划与身份他会一览无遗。
“即使他再对你呼喊,对你求救,用原来那个人的语气向你求情,也不再是原来你认识的那一位了,那只是那个所谓的伟大存在对渺小生命的拙劣模仿,哄骗你将祂的眼睛留在身边。
“毕竟,你可是——那——个大——家族的人呢!哈哈哈哈!”
闪灵的疯笑如今听上去竟十分冰冷。
“你刚刚说……祂?”
佛尔思弱弱地举手。
“哈哈,谁知道呢?”
闪灵笑道。
“你不觉得这次流放者的暴动邪门得很吗?这些打砸抢烧的疯子后面站着的,真的只是艾伦·弗里德曼吗?”
“你的意思是说,这后面是……有伟大存在操控的吗?”
佛尔思打了一个冷颤。
“诗人小姐,你问的好!但是——你问我,我问谁?所以我说啊,a谁知道呢?
“哈哈哈,谁想知道让谁想去呗,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关我啥事?
“反正今晚过后,世界爆炸都和我没关系啦!”
她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推着轨道车吱嘎吱嘎地走了过来。
“好了,你拿走吧。”
她拍了拍轨道车的大铁皮。
“看到地井旁边的两条轨道吗,那个玩儿还能用,挑一个沿着走就行。
“既然你是那个家族的人,那我就默认你有本事在【地井】上下层封印上面开门了。”
说着闪灵眺望了下头顶。
“上面的封印离地面比较近,被侵蚀得比较厉害,一般向上开门应该没啥问题,但不建议你一直上到顶,到了差不多的深度就离开【地井】,不然你会倒大霉。
“至于向下……我不建议。下方的封印远比你想象的结实。一方面,我不知道你的能力,可以在多强的封印上开门、不知道你能向下到底跑多远……”
“向下!”
卢娜立刻出声打断。
“我要向下!我要逃走!我要逃走!!”
她口齿不清地喊道。
“四千米,这是我觉得安全的距离。”
闪灵一边将修复好的轨道车安装在【地井】墙壁的轨道上,一边絮絮叨叨,就像是一个水管工在唱着一些劳动号子。
“在这之下,不太确定你会遇见什么。
“也许是你根本无法开门的高位格封印,也许是你从来没有见过、超出你所有认知范围的诡异恐怖。
“哈哈,谁知道呢?”
在闪灵非凡能力加持的改装下,破烂的轨道车已经被重新组装成另一种抽象扭曲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第一眼看过去,绝对想不到这是一辆轨道车。但是它拥有足够强大的性能,不仅能牢牢地抓附在各个方向上的铁轨,而且还能根据前进方向自行调整车厢与车轮的位置,非常适合一场没有目的地的冒险。
看着卢娜颤颤巍巍地登上轨道车,佛尔思忍不住喊道。
“那位小姐,祝你一帆风顺啊!”
卢娜愣了一下,忽然又是一股泪水湿润眼眸。在探照灯的强光压制下,她看不清对面的人脸,只是觉得那个祝福的声音格外的熟悉。
“谢谢你,诗人小姐。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贝茜!贝茜·西古德森!”
佛尔思在圣洁的白光中呼号,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个名字穿越喧嚣的世界崩落之雨,到达卢娜的身边。
“那是我的名字!贝茜·西古德森!”
“那我也祝福你!贝茜·西古德森小姐!”
“我就算啦,知道我的名号没啥意义。”
闪灵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小可爱,我对你只有最后一条建议。”
她指了指卢娜怀抱中的人。
“放手吧。”
卢娜怔住了。她以为自己会哭泣,会愤怒,会抱怨对方如此残酷的建议。但是到头来,这些情绪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空荡荡的麻木。
她最后了一眼怀中人燃烧怒火的眼眸,尝试着为他修好脱臼的下巴。
“我诅咒你!该死的贵族!该死的富人!该死的贝克兰德蛀虫!”
重拾言语的拉德撕心裂肺地喊道,然后又突然安静下来,用浑浊不堪的眼神看着卢娜。
“……救救我……我不想死……求求你……对不起……”
卢娜双眼无神地看着地井下方遥远的黑暗,呆呆地抖开束缚的斗篷。
布料抽离躯体,拉德坠落地井。
遥远的死亡一去不返,连坠落的回响都达不到卢娜的平台。
无论是渴望的自由,还是挚爱的父母姐姐,或者只是一介萍水相逢的男孩,都从她的手中全部流走了。
她什么也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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