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罢,环顾四周——
满寺不明真相只求庇佑的百姓,满口阿弥陀佛不问真相的僧人,对着满墙不知真相为何物的木雕泥塑,莫名的相称,甚至相称得令人毛骨悚然。
今夜的钟灵寺,竟像是应了方紫岚那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方紫岚轻描淡写道:“既然慎少爷有意,我等自是要奉陪到底。就是不知,逼死亲父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又该如何论处?”
“你说什么?”王慎猛地站起身,然而脚步虚浮,扶着一旁桌案才勉强站稳了身体,“哪来的刁民贱妇,竟敢说我大逆不道。来人,把她……”
他话刚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颈侧的剑轻轻晃了晃,方紫岚的声音自他耳畔传来,“慎少爷,我这人有个毛病,容易手抖。万一待会儿一个不小心伤了你,你可千万别见怪。”
“你……”王慎的声音抖得厉害,随着他的颤抖,方紫岚手中的剑也抖了几分,她微微勾唇笑得戏谑,“慎少爷,你抖什么?吓得我的手都跟着抖了。”
王慎薄唇紧抿,额上直冒冷汗,故作镇定道:“趁还未铸成大错,你还不赶紧收手?我保证,绝不会追究你的罪行。”
“我有什么罪行?”方紫岚颇为好笑地看着他,讥诮道:“你自以为把王伯赶出家门,就能逃过瘟疫了?我瞧你现在这副模样,八成也染上了吧?”
“你胡说!”王慎猛地吼出了声,动作太大直直撞到了颈侧的剑上。方紫岚存心吓唬他,因而不曾及时收剑,在他的颈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血珠自伤口流出,王慎吃痛,忍不住轻呼一声,“你……你快把剑放下!”
“这么点疼都忍不下,王伯临死之前,可是比你疼得多。”方紫岚神色渐冷,“他一个老人家不仅要忍病痛折磨,还要受众叛亲离。他离府这些时日,你有一刻有想过,他有多疼吗?”
她说着顿了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一字一句道:“然而即便如此,他不省人事之际,喊的仍是你的名字。那个时候,你又在做什么?是吃香喝辣,还是安卧于榻?”
“我没有……”王慎慌乱地矢口否认,“要不是因为老头,我怎会染上瘟疫?你只道老头这些时日备受折磨,又怎知我不是度日如年?”
“你过得煎熬还是安逸,与我何干?”方紫岚面若寒冰,“我等此行的目的,轻寒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王伯必须入祠归宗。”
闻言王慎怒极反笑,“这是我王家家事,老头能不能入祠归宗,我说了算。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我王家指手画脚?”
“你大可试一试,公堂问审也好,私下调解也罢,你看我有没有本事说了算。”方紫岚收了剑牵过阿宛,站在王慎面前,定定地看着他,“王伯,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
她不怒自威的模样让王慎愣在了原地,最后一句寒意泠泠的话,更是让他后脊发凉。他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收了老头多少好处?他都死了,你们这么卖力图什么?”
“图什么?”阿宛狠狠地瞪着王慎,“图行善积德之人死得其所,忘恩负义之人万世唾骂。好叫天下人知道,这世间还有公平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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