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感到一股书香钻进了鼻子里,心中微微一荡,而后他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些世家公子怎么这么邪门,宝剑暖玉也就罢了,还用起了熏香。
不想乱七八糟的,经过了一夜的逃命,好不容易走出深山又吃饱了饭,众人都有些困乏了。藏起来之后,季书安排好看哨的轮班,其他人便都可以好好歇息一番,养精蓄锐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间的小道上便有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疾奔而来。众人互相叫醒睡着的人,连忙屏气凝神,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屯长,孙坚溃军还是没有踪迹,不过前面发现有个村子。”
董卓军斥候汇报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让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他奶奶的,这帮兔崽子跑得真快,追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黝黑男子怒骂道。
“走,先去前面那村子看看。”
“是。”
董卓军士卒们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刚开始的胜利确实带来了兴奋,可经过一夜的追杀,他们同样有些疲惫了。
刀疤脸看着手下们个个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禁一愣,只是片刻他便有了新主意,只见他笑骂道。
“你们这帮兔崽子就知道累!这样吧,咱们也别追了,先到了那个村子歇一个时辰,吃好喝好再走。村子里女人随便你们玩,到时辰了别再跟老子说腿软走不动就行了。男的都杀了,老规矩,这次割了头颅回去复命就说是孙坚部将,都把眼睛放亮点,那些老头子的脑袋就不要,省得被人看穿了。”
董卓军士卒顿时哗然,精神大振,一些人已经淫笑着讨论起来了。
“屯长英明!”
······
董卓军的士兵已经匆匆走过去了,但这里依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笼罩着众人。
季书眼前一黑,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噩梦。
老人嘴角留着血,死死抱住一个黄巾贼,拼命地喊。
跑!不要停!活下去!
我又要跑吗?
这双脚沉的像是铁铸的,我究竟还要逃多少次才到尽头?
这个乱世不结束,哪里会有尽头?
季书何尝不想振臂一呼,从者云集,就此割据一方,逐鹿天下,结束乱世?
但他哪里来钱粮?哪里来声望?
身份!身份!
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就该如此吗?
“见死不救,我等为何学的武艺?何况此前还受了乡亲们一饭之恩!”
黄暗挺剑而起。
谁也没想到,最先说话的会是这位世家公子!
“可有不畏死者与我同往?”
季书仰视着少年,只觉得光芒万丈,身上停滞的血液开始变得滚烫。
季书摸着腰间的刀。
是了。
我是为什么拿起了兵器?
当初我没有刀,现在我有了。
季书感觉有身后有另一个自己,把一双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头。
很沉。
“众位听我一言。”
季书站起来。
“我家道中落,差点死掉,被一个村里的人救了一命。后来黄巾贼来了,我们都被抓了。”
“再后来官军也追来了,黄巾贼大乱,我们就趁机开始逃跑。村里的老人为了给我们制造逃跑的机会,用性命去拖住那些追我们的黄巾贼。”
季书转过身,对着众人咬牙道。
“那时,我跑了。”
“那成了我的噩梦,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噩梦!”
“我无力改变,我只能将恩人丢下,自己跑了!”
“无数次只能在悔恨中醒过来。”
“这次我不会再跑了。”
季书用力抱拳,认真地扫视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季书厚颜请诸位和我同去!”
“若有各位,这一次我们可以救下,至少可以争取到让村民逃命的时间。”
这不是空话,他们十几个人骚扰一番完全是可以争取一些时间的。
书生纤细的手搭到了季书肩上。
“人固畏死耳,今兄不畏死者,义也,勿自轻贱。”
当决定了共赴黄泉,黄暗、季书相视而笑。
一只厚重的手搭在季书另一边的肩上,青山就站在季书身旁,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用说。
“奶奶的,死就死了!季先生和黄少爷这样的文弱书生、世家子弟都不畏死,我等本是军中士卒,难道要给孙将军丢脸?!杀他狗娘养的董卓军去!”
“许屠本就是公子的护卫,公子尚且能豁出性命,难道我等反而贪生怕死?拼了!”
“拼了!”
“拼了!”
众人咧着嘴相视而笑,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身份,但此刻都为了一个目标,可以舍弃性命,所追求的仅仅是心中无憾。
尽人事,听天命,唯死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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