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三年年初开始,随着京察的展开,京城官员的官职一直都处于不断变动中。
上层官员变动倒是不大,毕竟那是需要隆庆皇帝点头的。
在没有失去圣宠的前提下,他们的官职当然不会变动。
不过,被罢黜的官员也有好几十人。
本来这样的调整已经接近尾声,该走的也走了,要升迁的也已经走动关系打点好,就等吏部下公文就要走马上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朝廷空出一个三品大员的官职,一时间朝廷上所有有资格竞争这个官职的人都内心激动起来。
刑部左侍郎,朝廷三品官职。
虽然刑部看似权利不如吏部、户部,可毕竟是三品官职。
在大明朝堂上,四品官职就是有数的,属于一个萝卜一个坑,每当空出一个官职都会吸引无数人争夺。
刑部左侍郎,有人升上去,很大概率也会空出一个四品官职出来。
大家都在关注谁会升上去,而空出来的位置自己是否有机会,至于是哪个倒霉蛋居然会被京察拾遗,谁还会在乎。
丢掉官职的人,就已经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了。
被罢黜的官员,和得罪皇帝被剥夺官职的人可不同。
当初因为上奏弹劾严嵩和指责嘉靖皇帝的那些官员,现在不都是被平反,死去的追赠,活着的人重新担任官职。
可是京城被罢黜的就不同了,那是吏部、都察院认为不够资格继续担任官职,这其实对名声是有损的。
凡是被罢黜的官员,很少有还能够回到朝堂的。
一般来说,知道自己前途无望,朝廷都会选择体面的让他下台,那就是主动请辞,这样还有重回朝堂的机会。
可这次没有,直接用京察拾遗给出考核不合格的评语,这是几乎直接断了复职的希望。
没人知道洪朝选接到文书时是什么心情,刑部的人只是充满同情的看着他。
前些天才从湖广出公差回来不久,还没记功累积升迁的资本,结果得到的是被罢黜的文书。
他们只是悄无声息的让出一条路,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走出刑部衙门。
走出刑部,自己的家人可不知道他被罢黜了,所以轿子把人送到衙门后就回去了,要等到接近中午的时候才会过来候命。
洪朝选也没有留在衙门里等着轿子过来,他现在实在没脸留在那里。
他是被考核不合格被罢黜的人,前途尽毁,留下来只会让别人看了笑话。
大清早,进城赶集的百姓就看到一个全身绯袍的朝廷高官落寞的走在街道上,双眼无神,如行尸走肉般。
百姓都在他周围指指点点,什么说法都有。
要知道,百姓虽然看不懂官服上的补子,不知道这人是多大的官儿,可那身红色他们还是知道的,那可是只有朝廷里官职最大的那些大人物才可以穿的颜色。
在洪朝选身后,京城的百姓议论纷纷,不多时消息就不知从哪个衙门里传了出来。
洪朝选“招摇过市”的八卦,成为今天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几个老百姓见过这样的大人,以往他们可都是乘车坐轿而过,根本就看不到。
洪朝选被罢黜的消息,内阁当然是最早知道消息的,从宫里批红到返回内阁,耽搁了一日才发出来。
魏广德这会儿也正在翻看京察自陈的旨意,这是从宫里返回来的。
司礼监对于发还的旨意也是要走流程的,和内阁一样,奏疏也是分轻重缓急。
紧急的文书都会特事特办,第一时间传递出去,不会耽误在自己手上,而对于普通的文书,特别是惯例类型的文书,只要不耽误事,往往也是能拖就拖。
差事,哪里是做的完的。
“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高仪,兵部尚书霍冀,刑部尚书毛恺,工部尚书朱衡,礼部左侍郎万世和,右侍郎兼翰林学士吕调阳......刑部左侍郎洪朝选,右侍郎郑世威,工部左侍郎徐纲.....国子监祭酒王希烈,翰林院侍读学士诸大绶各以考察自陈,得旨令世威致仕,余俱供职如故。”
一份很平常的文书,是司礼监所作,按照隆庆皇帝看了六部主要官员自陈后做出的决定。
在魏广德快速浏览后,打算叫来中书舍人拿下去拟旨,这次得旨的人太多,魏广德可不想费气力做这个事儿,让内阁里的中书办最好。
都有固定范文,改了衙门和名字,通用的,直接发下去就好了。
不过刚张嘴,魏广德又闭上,重新审视这份公文,又看了看时间,果然出了瑕疵。
刑部左侍郎洪朝选已经被隆庆皇帝罢黜了,而这份公文上还令供职如故。
这就是时间上凑巧了,司礼监刚按照皇帝的意思草拟了这份文书,那边就把人罢免了。
提起朱笔在洪朝选名字旁边写上“罢黜”二字,再看看最后,隆庆皇帝让刑部右侍郎郑世威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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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轻笑出声,魏广德摇摇头,这也是赶巧了,隆庆皇帝选择换人,巧合的是最后都落在刑部,现在好了,左、右侍郎都没了。
估摸着毛恺很快也要上乞归奏疏了,洪朝选和郑世威虽未必是他的人,可苗头很不好。
感觉差不多了,魏广德这才叫来中书吩咐这件事儿,着重提醒了刑部的事儿,让他别看走眼办错差。
人刚离开,外面就有人来找。
“魏阁老,首辅大人有请。”
来人是李春芳值房那边的人,魏广德倒是见过。
“首辅大人那边可是有何事?”
魏广德随口问道,他这刚处理完事儿,还想休息片刻,没想到又来事了。
“小人不知。”
那书吏躬身答道。
魏广德点点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起身,跟着那人往李春芳那边走去。
不多时进入值房,魏广德向李春芳、陈以勤拱拱手正要说话,身后脚步声传来。
在这里时间长了,魏广德凭感觉就知道是张居正,不多时,殷士谵也过来了,看样子又是一场阁议,只是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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