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的信内容不多，但是却很重要。
主要就是说了现在辽东女真的局势，自王杲死后，对女真各部的震慑力确实达到了。
其他的女真部族再不敢对大明的诏令阳奉阴违，都是全力配合。
即使有心有不甘者，也是规规矩矩不敢扎刺。
不过，最近半年，情况略微发生了，原因还是出在王杲儿子身上。
王杲死后，其长子阿台占据红力寨，次子阿海占据沙济城，大肆招兵买马，还不断联系女真各部，游说他们一起反明。
是的，王杲家族貌似是和大明杠上了，不死不休那种。
不仅如此，阿台和阿海还加强了和蒙古土蛮部的联系，时常借助蒙古人的实力压迫站在大明一边的部族。
毕竟，除了北方的野女真，其他女真各部势力划分已经非常清楚明了，要想扩大自己的实力，只能挖其他女真部族的墙角，削弱别人壮大自己。
而阿台和阿海就极度渴望壮大起来，为他们死去的父亲报仇。
经过一年多的蛰伏，随着实力的壮大，现在的阿台和阿海已经有按捺不住的趋势，又蠢蠢欲动起来。
戚继光来信，其主要目的，自然是想发动对红力寨和沙济城的征讨。
只不过，戚继光把想法和右佥都御史、辽东巡抚张学颜说起，却遭到他的反对。
是的，张学颜反对的理由，自然是从朝廷邸报上看到的消息，如今大明在东南和西南都处于战火之中，辽东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发生战事的。
因为一些原因，朝廷并没有把获得吕宋一半土地的消息放出去，而只是说南海水师进驻吕宋围剿海盗。
这样的说法，自然能得到朝廷上下的支持。
毕竟倭寇横行那些年，大明全国对倭寇的憎恶达到了顶峰，欲除之而后快。
现在大明兵锋犀利，自然就到了斩草除根的时候了。
至于云南，之前邸报上自然透露过缅甸不臣的消息。
而现在的缅甸，已经公然举旗造反，兵马都打进了云南，继续藏着掖着自然不妥。
透露这些，自然也是为了甩锅的原故。
不管是张居正还是魏广德，断没有为前人遮掩的意思。
因为现在朝廷里已经有人传说，张居正、魏广德两个军户出身的进士一心好战，所以在他们坐稳内阁首辅、次辅宝座后，就不断发动战争挑起战火。
当然，言论攻击的主要目标还是张居正，谁叫他的考成法得罪了几乎全天下的官员。
说实话，除了辽东时张居正主动发动的战争，其他都是被迫的，虽然魏广德在其中起到最主要的推手作用。
天地良心，战争真不是大明主动发动，他们起到的作用，更多还是挑破浓疮，把浓水放出来而已。
但这些情况到了一些别有用心官员嘴里，自然就变了味。
除了依照历史走向，李成梁主动提起修宽甸六堡向北扩张土地，引发和建州女真王杲部大战外，云南战事其实也不过是把战争规模扩大，也提前了几年。
明廷装聋作哑数十年后，最终还是反噬自身。
在万历十年以后，大明和缅甸的关系就急剧紧张，到最后兵戎相见，依旧爆发了一场数十万人参与的大战。
时间提前，对大明自然有好处。
毕竟，给莽应龙梳理这些年吞并成果的时间变少了，而大明对于战争有了更多的准备。
但不管怎么说，进入万历年间以后，大明在最近两年里在辽东、东南和西南都连番发生战事是不争的事实，这个洗不干净。
大明朝廷那些官员，私下里自然要说这个事儿。
即使张居正没和他提过，但魏广德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戚继光书信里所说，或许就是张学颜和其他人书信里提过，所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辽东休战。
“红力寨、沙济城。”
魏广德放下书信，嘴里喃喃低语。
他没想到，杀掉王杲，还以为能震慑女真十几年，但才过去两年，貌似辽东女真又开始不安分了。
“难道真的要在辽东改土归流，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女真这个心腹大患？”
魏广德在心里默默想着。
“或者，再次在辽东举起屠刀，再来一次成化犁廷，把女真杀个人头滚滚，大幅减少他们的人口，才能换来几十年的安稳？”
改土归流，就是废除各少数民族地区的土司制度，改由中央政府委派流官直接进行统治，实行和内地相同的地方行政制度。
真正实施是在清朝的雍正时期，在西南滇、黔、桂、川、湘、鄂6省实行的废除土司制度，设立流官治理的改革。
自雍正时起，清政府在西南大规模地推行“改土归流”政策，逐步取消土司世袭制度，任命有任期、可调动的流官，随之进行清查户口、丈量土地、核实赋税等工作。
改土归流强化了清政府对西南地方各民族的管理，打破了原有土司制度“蛮不出峒，汉不入境”的民族禁锢，推动了民族融合以及当地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是统一多民族封建国家治理、版图开拓与巩固的重要政策。
大明朝没有推行过，一直维持着土司制，这也是明朝中后期西南叛乱不断的原因。
辽东的女真部族，本质上和西南的土司制是一样的，都是部族首领说了算，拥有实际控制权。
毕竟，女真部族南迁，当初只是在边境地区依附大明，而不是并入大明。
大明从未对女真的人口等进行核查，颁发户贴，编制鱼鳞黄册等实质性统治的标志。
魏广德对历史不通，但是一些历史名词还是知道的，改土归流就是一个。
毕竟当初的电视剧《雍正王朝》他可是大部分都看过，自然有点印象。
不过电视里毕竟很片面，虽然提到改土归流，但对整个过程中涉及很少，对于推行中的残酷性并没有展示出来。
过去，魏广德自然不会想到，但是现在位置不同了，了解的情况也更多了许多，所以他呢狗想到，一旦在大明朝推行改土归流，那必须有大将坐镇，威慑宵小才行，否则必定又是一场叛乱。
“张学颜，哼哼。”
魏广德继续吃饭，不过也打定主意，今天去了内阁，就把戚继光的书信交给张居正看看。
张学颜是张居正的人，只要说动老张，辽东就很好处理。
只要找个理由，戚继光带兵去把红力寨和沙济城再平一次就是了。
当做一个偶发事件来处理，是边将依据女真突袭而做出的被动应对，而不是辽东和朝廷策划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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