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
苏辙推开书房的门,示意哥哥弟弟全部进来。
苏子瞻和苏子安面面相觑,吃糖也挡不住心里苦,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他们家小古板的书房,在板板正正的书房里一个比一个蔫儿。
早知如此,他们就该直接出门。
哦,不对,天已经黑了。
等会儿!天黑了!
大苏立刻打起精神,“子由,你看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咱们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今天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太阳已经下山,这个时候点灯教训兄弟不太合适,明儿再教训怎么样?
至于明天怎么办?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小小苏收到大苏的信号立刻开始打哈欠,少年郎眼
泪汪汪可怜兮兮,好像再不沾床下一刻就能直接趴桌上睡着。
苏辙:hellip;hellip;
当他是傻子吗?
小苏面无表情的看着不打招呼直接开演的兄长和小弟?[(,默不作声的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示意俩人赶紧从他面前消失。
行,今天晚上先休息,明天一大早他就把这俩人再拎回来。
大苏和小小苏不知道明天早上等着他们的是什么,高高兴兴的各回各屋,完全没有注意到书房门口的苏子由露出了大反派一般的笑容。
直到第二天早上,兄弟三人齐聚小苏书房,甚至连早饭都摆在了书房外间的会客室……
苏景殊:懵.jpg
苏轼:懵.jpg
他们不应该一觉泯恩仇吗?哪儿有大早上起来就教训人的?
苏子由!你过分!
大苏和小小苏两眼含泪恨不得抱头痛哭,可是他们不能那么丢人现眼,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将摆上来的早饭全部解决掉。
一个包子都不剩!一口粥都不留!全干掉!
上午的时间在兄弟间的友爱相处中度过,下午苏景殊去开封府问问包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出发,然后再去白五爷府上和他的两位搭档说会儿话,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正常官员赴任没有官兵护送,只有执行紧急公务或者品级足够高的情况下才能有那个待遇,不过这一届的新科进士中有几位去的地方太过出人意料,所以朝廷给他们安排官兵护送也没人有意见。
比起官兵护送的殊荣,大部分朝臣更乐意去没那么危险的地方。
人各有志,大部分人觉得边地不是好去处,要去的人却不那么想。
林邵开开心心的打点好行囊启程去邕州,别人要担心去岭南水土不顾他不用担心,他是福建路福州人,本身就来自南方,南边各地的气候都大差不差,对他而言恶劣也恶劣不哪儿去。
苏景殊走的晚,赶上了送大部分同年离京。
林邵走的开心,章惇走的时候就更开心了,出城没两步就开始扯着嗓子吼“我岂肯背叛祖国贪图荣华自安泰,骂的那卖国贼子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头难抬”。【1】
也不知道他一个福建人从哪儿学的秦腔,过路的行人都被他吼的吓了一跳。
去的远的开开心心,去的近的脸上的笑容更是藏都藏不住。
别人都是直接从京城启程,周青松在走之前还能回趟家。
没办法,虽然他家不在京城,但是家在开封府和家在京城没什么区别,谁让他运气好生在了中牟县还被分到隔壁宋州呢。
宋州和登州同属京东路,但是距离真的是一个近在眼前一个远在天边,运气好就是这样,连老天都在眷顾他。
然后他就被要么回不了家要么去的地方远的同年们给群殴了。
不该嘚瑟的时候别嘚瑟,嘚瑟过头就是这个下场。
凶残.jpg
苏景殊送走大部分同年,终于到
了他被人送的时候。
庞衙内的随行计划不出所料的被他爹叫停,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小伙伴天南海北的跑。
他比景哥儿还大三四岁,又有包大人同行,爹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算不放心他,还能不放心包大人?
爹就是操心太多。
庞太师:……
亲儿子,自己惯的自己受着。
因为这次的队伍几乎和上次去襄阳时完全一样,原本有些伤感的苏家人在看到包大人那张非常令人安心的黑脸后也伤感不起来了。
他们景哥儿是个机灵的,登州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任期满了就能回京城,没什么好担心的。
走吧走吧,记得经常给他们写信就行。
苏景殊:……
还他的眼泪呜呜呜呜呜。
汴京城的城门楼越来越远,小小苏靠在车厢上长吁短叹,“三年啊,再回来我就长的比展护卫还高了。”
外头骑马护卫的展昭:……
倒也不用在这上面和他较劲。
“包大人,您知道朝中最近为什么那么多动作吗?”小小苏感慨完晃晃脑袋,赶路时闲着没事儿,不如来闲谈,“连文相公都去了大名府,感觉官家要干大事。”
他本来以为包大人去登州是为了送他,现在不这么想了,因为这几天离京的大官太多,再那么想显得他很自作多情。
包大人只是临时出京,事情办完就回,别的官员不一样,他们是有正经任命的离京任职。
就拿文彦博文相公来说,前些天文相公被朝臣弹劾,官家和众位亲信大臣推心置腹的谈了半晌,最后的结果就是文相公被任命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封潞国公、判大名府。
前头的官职和爵位很重要,后面的判大名府更重要,因为这意味着文相公要到大名府上任。
政事堂可以有四个五个宰相,但是不能只有两位,文相公离开京城,原本的副相曾公亮往前进了一步,正式成为大宋的宰相之一。
之后没两天,把文相公骂到离开京城的审官院一把手韩绛韩大人也因为中伤宰相被贬出京。
文相公前脚去大名府,他后脚就去商州上任当知州。
还有王珪王大人,这位倒是没有中伤宰相,他是家里有事直接请辞,好好一个翰林学士就这么带上行囊包袱款款的回了老家成都府。
韩绛和王珪都是今年春闱的考官,苏景殊对他们还算关注,除了这几位,还有好些以各种理由出京前去边地各州任职的官员。
边地各州府也要有官,朝廷派人去那边任职再正常不过,但是全部从京官中选人就不太正常了。
在官家这么安排之前,那些地方从来都是被贬的官员才会去的。
如今这虽然也是被贬,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们被贬的理由根本立不住脚。
宰相被弹劾很正常,朝中有谏院和御史台这两个时刻盯着文武百官的监察机构在,是个官
都跑不掉被弹劾,宰相身居高位更是被弹劾的重点人物,有时候出门去酒楼吃饭花的钱多了都能被弹劾。
只要不是什么大错,皇帝从来不会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弹劾来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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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好,先是文相公升官加爵明升暗降离开京城,再是弹劾的官儿以中伤宰相为由同样被贬,怎么?他们俩提前商量好的?
总不能是官家觉得文相公主和不好,所以特意让他去大名府看看和辽国接壤的地方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好让文相公从主和变成主战吧?
而且要是只出现一对这样的也就算了,偏偏这次被贬的官员中有好些都是因为被弹劾或者是弹劾别人,那么多人因为这种立不住脚的理由被贬出京,只要不是傻子肯定能看出来其中有猫腻。
官家这操作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到底是想不想让人看出猫腻啊?
小金大腿那里没打听出什么,包大人这儿能不能有点儿坊间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小小苏神秘兮兮的打探消息,满怀期待的等包大人给他讲官家的计划一二三。
然而包拯只是笑笑,“官家自有他的用意,我等为臣者只需听命行事,不要打探那么多。”
苏景殊坐回去,乖乖的给嘴巴拉上拉链,“好的好的,不打探。”
明白,官家的安排是朝廷机密,他想打听还不够资格。
没关系,反正早晚都能知道。
机密不能打探,那就换其他的话题。
小小苏这次换个人问,“公孙先生,您知道登州沙门岛是什么情况吗?”
他要去登州,在去之前最好把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打听出来。
政务之类的要到地方才能知道,能提前打探到的都是坊间传闻。
登州实在太过偏远,京城百姓谈及的不多,但是十句里有五句都会提到沙门岛,想不在意都不行。
不光百姓谈及登州会提到沙门岛,他想到登州时第一反应也是沙门岛。
大宋的刺配分等级,《宋刑统》中是这么安排的,配隶重者沙门岛寨,其次岭表,其次三千里至邻州。
犯了事儿的人按照罪行轻重分为刺配本州、刺配邻州、刺配五百里、刺配一千里、刺配两千里、刺配三千里,以及刺配沙门岛或者其他地方。
看这个等级就知道,刺配沙门岛比刺配三千里还可怕,被刺配到其他地方可能还能等到朝廷大赦天下,到沙门岛就别想了,基本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沙门岛的凶险可见一斑。
不过别的地方当监狱也就算了,沙门岛所在的登州蓬莱县一听就知道是个仙气飘飘的地方,怎么把最可怕的监狱设在那儿?
公孙策拿出纸和炭笔,画出登州沿海一带的大致形状,“景哥儿看,如果把你放在沙门岛,四面环海没有船只,你能逃出去吗?”
为什么把罪大恶极的犯人流放去沙门岛?当然是防止他们越狱逃亡危害百姓。
但凡是下了大狱的,尤其是流放沙门
岛的重犯,大部分都会武功。
不会武也犯不了那么大的罪。
可是在罪不至死的情况下不能直接判死刑,于是就只能流放,仅仅靠狱卒就想管住那些大盗悍匪很难,朝廷只能在流放地上下功夫。
沙门岛四面环海,如果不会水没有船,就算逃出监狱也是死路一条,就算会水,朝廷控制住水路也能让他们无处可逃。
大宋曾经也试过将重犯流放到边陲一带,但是那样做并不安全,犯人不会想着效忠大宋,更不会觉得通敌叛国有什么错,一旦中途逃跑就是给敌国送刀子。
辽国西夏时时刻刻想着进攻中原,大宋崇文抑武,边防本就是难题,那么多穷凶极恶的犯人逃去敌国对大宋危害太大,就算流放也得流放个逃不出去的地方。
苏景殊想了想,有些迟疑的吐出两个字,“琼州?”
四面环海没法跑,海南岛也很符合这个要求。
公孙策笑笑,“的确有琼州,不过那是流放官员的地方,比沙门岛好一点。”
罪行没那么重或者危害没那么大的去琼州,穷凶极恶之辈就去沙门岛,比起沙门岛,远在海上的琼州都像个世外桃源。
根据例律:沙门寨监押不得挟私怨害流人,违者具事以闻,重寘其罪。
但是实际上牢房的管营向囚犯索要贿赂,索贿不成变着法地折磨、侮辱囚犯,甚至杀死囚犯的现象比比皆是,朝廷的禁令在那儿只是一纸空文。
沙门岛要受提点五岛使臣察举,还要受京东路提点刑狱使辖制。
前两年京东路转运使向官家上书说每年流放到沙门岛的有三百个人,这么算的话十年里大概有三千个犯人被流放过去,而沙门岛被当做流放之地远不止十年。
但是据他所知,岛上的犯人实际上只有一百八十个。
就算皇帝多次下诏禁止虐杀囚犯也无济于事,那儿毕竟只是个监狱,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被流放到沙门岛的犯人犯下的罪行离死刑只有一步之遥,没人在意他们是死是活。
苏景殊倒吸一口凉气,“公孙先生,官员犯事会被流放到那鬼地方吗?”
别别别别别这么吓人,三千个人只活了一百八十个,大逃杀也不能这么玩啊。
公孙策沉吟片刻,还没等他想出例子,旁边的包拯便说道,“真宗天禧年间,著作郎高清和襄州文学焦邕因罪流配沙门岛,沙门岛监押索贿不成虐杀二人,高清之子进京鸣冤告状,却因二人已死且尸骨无存,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小小苏:瑟瑟发抖.jpg
忽然感觉他二哥的被贬之旅也没那么可怕了,就算去了海南好歹还能有吃有喝,要是被流放到沙门岛那还有活路吗?
那地方不是单纯的杀人,他们是虐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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