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柳和徐阶都被萧风的无耻惊呆了,嘉靖修道不是为了自己飞升成仙吗?还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但此时自然是不能直接反驳这一点的,否则万一传到嘉靖的耳朵里,搞不好两人就得一起隐居去了。
章台柳知道萧风是要拉大旗当虎皮,他立刻改换进攻方向,不给萧风狐假虎威的机会。
“萧大人此言差矣,万岁虽然崇尚道家,但主要是提升自身修为,治国之道仍是以儒家为主。
万岁垂拱西苑,朝堂大事多托付给阁臣,而阁臣们哪个不是儒家弟子,读书人的典范?”
萧风摇头道:“章大儒,你这就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万岁行为岂会像你想的那么浅薄?
天子乃天下之主,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天下。万岁以儒家培养仁义道德,以法家震慑奸佞肖小。
以农家充实天下粮仓,以墨家提升国家战力。但这一切皆以道家为纲,提纲挈领,这才是万岁修道的主因!”
章台柳沉着脸道:“万岁以道家为纲,统御其他各家,萧大人这个说法,可有证据?”
萧风昂然道:“你不是说,凡事看结果就知道了吗?如今的结果就是如此啊。
万岁崇道,将道家地位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自己以天子之身入道门,让两个儿子也入道门修行。
对亲近的大臣们也赐以道门之号,平时也垂拱西苑,无为而治。这样的结果,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万岁以道家为纲吗?”
章台柳思考了一下:“可这些只是表象,不是结果,是万岁做了什么,而不是做这些事儿的结果,萧大人不要浑水摸鱼。”
萧风微微一笑,心想这老家伙有两下子:“徐大人,你是心学一派的,请问,阳明先生所讲知行合一,会认同章大儒的意见吗?
章大人所言,知是知,行是行,果是果,这符合阳明先生的知行合一吗?知即已行,行即已果,可对?”
徐阶勉强笑了笑,章台柳虽然也研究心学,但本人确实并非是心学一派的,观点上也略有差异。
但此时不是搞内部学术斗争的时候,一起对付萧风才是主要的,所以徐阶坚定支持章台柳。
“萧大人又不是心学传人,此时倒不必拿心学说事儿,还是正面回答章先生的话,莫要混淆行与果。”
萧风笑道:“我说行即果,本就是告诉你,行是为果,既然行了,是否有果反而不重要。
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听心学,那我就按传统来说,从这个角度看结果,那就更明显了。
看道家:如今入世观遍布大明,其他道观也都兴旺发达。道门之人遍地奔走,为国效力,为民解忧。
看农家:农业空前发展,红薯仙藤遍地,土豆长满草原,关外的高粱和大豆漫山遍野,这些都是大明过去看不见的。
看法家:大明律法严明,礼法清晰,改土归流,破土司之法,大小分明,整宗族之法。
如今大明之地,皆行大明律法,凡不符大明律法的私法恶法,皆已消失湮灭。
看墨家:大明火枪火炮领袖天下,水师战舰横行七海,先进器物层出不穷,国坊之中能人辈出。
看兵家:大明雄狮横扫天下,凡陆海相连之地,或为大明藩属,或为商业伙伴,无人敢觊觎大明之地。
看释家:江南各地,佛教仍兴,青藏之地,遍地僧侣。天竺佛国,更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政教合一。
这些是不是结果,这些能不能说明万岁以道门为纲,提纲挈领,治理天下呢?”
章台柳的神色有些沉重了,缓缓说道:“这些结果固然是好的,但如今治理朝堂仍是儒家为主,为何这些不能是儒家的功劳,一定是道家的功劳呢?”
萧风哈哈大笑:“章大儒啊,你这话说得比徐公子的肾都要虚吧。这还用问吗?
道家如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只有以道家为基础,才能对其他各家产生滋养,让百家争鸣,为大明所用。
你说儒家的功劳,儒家讲的是废黜百家,唯我独尊。你们拼命地打压其他各家,怎么还能厚着脸皮将功劳认将起来?”
章台柳被噎得一顿,半天才说道:“可在此期间,朝堂主学依旧是儒家学术,这些功劳中自然该是儒家占主要的吧。”
萧风笑道:“章大儒,我听过一个故事。两个人拉车,一个弯腰拉车,一个坐在车上喊。
最后两人把车拉到了地方。你说,这坐车的人,有没有功劳呢?”
章台柳摇头道:“这个说法不对,儒家也一直在拉车,并非坐车。那许多官员,难道都不做事的吗?”
萧风笑道:“我还听过一个故事。两个人拉车,一个往前拉,一个往后拉。
往前拉的力气大,最后还是把车拉到地方了。你说,往后拉车的人,有没有功劳呢?”
章台柳强压怒火道:“这个说法更不对,儒家怎么会拉倒车呢?那些名臣,难道都是假的吗?”
萧风正色道:“章大儒,你说的都有道理。这两个故事,其实都只还是小故事。接下来,我要给你讲个大故事。”
章台柳哼了一声:“你尽管讲,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故事,能抹掉儒家的功劳!”
萧风叹了口气:“这个故事挺长的,很久以前,有一辆车,车上装满了还不懂事儿的孩子们。
一群大人在拉车,带着这些孩子们寻找食物,寻找能生活的地方。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开始的时候,因为大人很多,所以车拉得很快,有坏的地方大家也很快能修补,孩子们也活得很好。
当这些大人老去的时候,大车上的孩子们就会长大,成为大人,加入到拉车的行列之中。
可其中有一个力气最大的人,有一天忽然想独占这辆车和车上的孩子。于是他就杀了其他拉车的人,自己一个人往前拉。
他一个人当然拉得很慢,甚至动不动还停下不动了,遇上上坡还会往回倒车出溜。车破了他一个人也修不过来。
但这人仍然很开心,因为虽然这辆车又慢又破,但这车是属于他自己的了,他掌握了绝对的权利。
那些车上的孩子们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就告诉孩子们,他最辛苦,他一个人拉着车,功劳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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