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园中,老鸨一脸惊讶地看着月红:“怎,怎么怀上的?”
月红脸色惨白道:“前两日身体懒散嗜睡,找郎中看过才知已怀了身孕。”她摸了摸腹部,脸色苍白:“只是李郎并不知道,我也没胆量告诉他。”
老鸨理解地点点头,尴尬地道:“眼看就要入他府上,这可来得真不是时候,”月红做的是皮肉生意,又是院子里的红牌姑娘,迎来送往的恩客不计其数,如此能证明这孩子就是李征的,老鸨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在月红鼻端点了点:“你说你,怎得如此不小心?”
月红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李郎今晨来找我,恰好撞见我干呕,我见他神色有异,估计是起了疑心,妈妈,这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你可得帮我。”
老鸨不疑有他,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包拍在月红手中:“水银这东西你也知道,毒性虽强但堕胎效果极佳,取一粒温水吞服,切不可多用。”藏红花、麝香之类虽然也可避孕,但效果都不如水银,因此成为青楼中常备的药物。老鸨见月红心神不属,安慰道:“服下后在床上躺足六个时辰,熬过去一切如常,保管李大人察觉不到。”
月红紧紧地将纸包攥在手心里,向老鸨深施一礼转身向门口走去,老鸨忽地想起一事:“我已嘱咐账房将卖身契备好,你随时可以去找他交割。”月红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老鸨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她不知道的是月红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两腮,失魂落魄地回到院中,一屁股坐在椅中。
窗外的阳光虽炙,但万念俱灰的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仿佛置身于深不见底的深渊,屈辱、愤懑、绝望的情绪像寒冰略过她的心头。既然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倒不如一了百了,她心中发了狠,将纸包打开露出十几颗闪着光泽的颗粒,她抬手拉开壶盖,扑簌簌一股脑下入了热水中,然后等待着药丸溶解。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煎熬,月红的思绪飘得很远,那些在她的生命中发生过交集的一张张面孔浮现在脑海中,遗憾的是大多数面孔都是模糊的,丑陋的,唯有李征和崔文的脸孔清晰可见,但偏偏是这两人将她的努力与希望亲手打碎。但都不重要了,那些人答应她会结果两人性命,黄泉路上她也不孤单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抄过茶壶斟满了一杯,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她面含决绝,正要一口饮下,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嘭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月红吓得一哆嗦,抬头看去,只见李征大喇喇地站在门外,月红噌地一下站起,如见鬼魅:“你...你还没死?!”
李征发出刺耳的奸笑,一个箭步窜了进来,劈手便是一耳光,月红哎哟一声扑倒在地,茶杯甩手而出摔得粉粉碎。李征抓住她的头发向门外拖将出去,队正领着十余守兵正在月亮门口相候,瞧见眼前一幕,不禁愣道:“李,李捕头,这是...?”
李征的脸色狰狞:“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
队正见这人行为乖张,不敢轻易得罪,唯唯诺诺地应了。月红拼命挣扎,两手向空中抓挠,李征力气毕竟比她大得多,将她轻盈的身子拖进竹林,一把推倒在那颗高大的松柏下,狞笑道:“你的金银珠宝不见了是吗?”
月红不解其意,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看着他。李征绕到树后,抄起钢刀在地上一番挖掘,在月红惊异的目光中挖出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向月红轻蔑地一笑,将包裹背在身后扬长而去,月红意识到了什么,从地上爬起身,定定地跟着他回到房中。
李征将包裹撂在桌上慢条斯理地展开,露出小山堆般的金银细软,映着阳光发出夺目的光芒,月红又惊又气,嗷地一声扑将上来,李征飞起一脚正踹在她的胸口,月红如断线风筝般跌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不待她爬起身,李征冲上前一顿拳打脚踢:“你a了个bi的,我真心实意待你,除了名分我还有什么亏待过你,你这贱女人却将我一番真心视为粪土,跟崔文那兔崽子狼狈为奸,你对得起我吗?!”他的眼中同样有愤怒,同样有绝望,同样痛彻心扉。
月红蜷缩在墙角,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这一刻她不是被宠爱的女子,而那个曾宠爱她的男人却化身为索命的野兽发泄着滔天怒火,曾经见证两人温情的香闺宛如地狱。
李征终于停下了手,他揉了揉酸痛的双手,呼呼喘着粗气。月红一动不动地缩在墙角,也不知是死是活。李征这半天功夫,又是打斗又是奔逃,方才一番手脚并施,早累得口干舌燥,瞧见桌上的茶水想也不想地抓在手中,也不往茶杯中倒,仰着脖子举起茶壶,嘴对嘴长流水,将大半壶茶水灌进了嘴中。
他用手背抹了抹嘴巴,望着月红的后背:“想知道崔文去了哪里吗?”
月红艰难地动了动,抬起头来看着李征,李征快意地道:“他死了。”
月红眼角、嘴角尽是血迹,脸上却无半点波动,李征见并未达到他预期的效果,不禁火往上撞,咬牙道:“我这番事成,府中必然会有嘉奖,爷准备在这翠香园中摆上几桌酒席,晚上也不着急回去,月红姑娘这么喜欢偷人,爷愿成人之美,我做东让那些好友弟兄都来捧月红姑娘的场,保准你财源广进。”
月红终于有了反应,她浑身筛动不止,直勾勾地看着李征,李征将金银细软收到包裹中:“这些值钱的东西都是爷给你的,如今爷要收回去,你也别妄想离开这翠香园了,把腿张开再挣个数十载,说不定便可自赎自身了,哈哈,哈哈!”抄起包裹大步流星走出房去。
队正忙迎上前:“李捕头,咱们...”说到此处不禁一愣,原来李征已是涕泪纵横,他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在队正肩上重重一拍:“此间事了,咱们这就去顺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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