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嘴里含着血,大笑着看向这玄气的来源之处,暗忻(x)辰坐在那里饮茶,好像这玄气不是他释放出来的一般。
易清朵对这妖孽着实有些无语,这性子简直难以捉摸,但其实易清朵并不知道,在暗忻(x)辰的心中,男女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就像他当初所说,即便易清朵真的是个男子,他看上了,那他便要!
所以,在根本没有性别限制的暗忻(x)辰眼中,无论男女,任何人调戏了他的小朵,都要受到惩罚。
如梦半趴在地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那血加上她原本妖艳的容貌,更像是地狱中的曼珠沙华了。
“看来,使者大人,还真是,尝不到女子的滋味了呢。”
如梦眼角的那滴泪,终究是没有落下,而是被她莞尔一笑,消散在眼眸之中,越是如此,越是辛酸。
易清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她见过太多这世上的无奈,早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苦楚,但是她仍旧在如梦的身上,看到了沙漠中的仙人掌一般的坚韧。
她是一个背负了太多的女子,也是一个承受了太多的女子,她心中满是辛酸,却将自己妖魔化,背上厚厚的防护壳,将最真实的自己埋葬。
易清朵闭了闭眼,人生皆艰辛,所以她才想要变得强大!
呼吸之间,再睁开时,似醉非醉的桃花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如霜。
“如梦,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理由?”如梦缓缓地站起身来,看向易清朵,“大人,这不是理由,那还有什么才能成为理由呢?”
“大人,听说你有个妹妹,你一定很爱她吧。听说你的妹妹,是萧家的嫡出大小姐,有着与你一般美艳的容貌,听说自从你从元灵回来,将她保护的很好。大人,你的妹妹,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的善事,这辈子才能有幸成为你的妹妹。能成为你的妹妹,真的是一件,做梦都会笑醒的事情。”
如梦苦苦一笑,悲伤从笑中溢出,“既然大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么定然也知道我也有一个哥哥的,他很厉害,他成了穆阳城有名的商人,有很多的钱,还有很多的小妾。可是,可是大人,你见过哪一个哥哥,会让人玷污了自己的妹妹?”
易清朵从如梦的笑容中,读出了浓浓的恨,无尽的恨。
她并不如如梦所说,在办案中是个会讲故事的,她不过曾随口编了一个故事罢了,却被广为流传,成了一个愿意在办案的时候讲故事的执法使了。
可是即便如此,她想到的,也不过是冯希帼想要杀了如梦,但是她还是低估了人心,人若残忍起来,已经不再是人了。
“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听说过,郭云梦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她以为她有着一个漂亮的娘亲,有着一个深爱着她母亲的爹地。年幼的郭云梦是个美丽的女孩,每当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哥哥出手帮助,即便那个哥哥总是冷眼冷脸地看着她,即便那个哥哥没有与她说过什么话,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在年幼的郭云梦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易清朵不想听故事,却被硬拉着听。郭云梦就这么自顾自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什么都不懂的郭云梦,曾经幻想着长大后,她会是个比母亲还漂亮的姑娘,她会嫁给一个也爱自己的、总是不让人欺负她的大哥哥,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会和大哥哥生一个漂亮的孩子,他们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馨幸福之家。”
“可是郭云梦她错了,什么都错了!有一日,她发现,她曾经以为的生活,只是她以为的,实际上,她的娘亲根本不爱她的爹爹,她的娘亲总是想要逃离,却总被她的爹爹抓回来囚禁。她以为她的爹爹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但其实他是个嗜赌成性的。她以为那个总是保护她不让她被别人欺负的大哥哥,其实就是那个总让小伙伴欺负她的人。而这个人,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你说讽刺不讽刺?”
易清朵皱了皱眉,故事讲到现在,她已经能猜到结尾了,因为这个故事,她曾经在属下与郭强的对话中,曾经猜到过其中一部分。
“使者大人一定以为,故事到这就结束了,不,并没有。冯希帼那个畜生做了你们萧家执法堂刑狱的牢头,牢头能有多大的权利呢?牢头的权利,其实并不大,仅仅有着能进出牢狱的权利,但是他还是能毁了一个小女孩的一生。”
“大人那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了吧,没错,冯希帼把郭云梦抓进了大牢,在大牢里,他让牢里的那些恶心的男人,玷污了郭云梦。那是一个女孩的一生啊!若是没有那一次,郭云梦不会成为如梦!不会成为,迎来笑往的如梦!”
如梦突然收起了笑容,脸上是无奈,是无可奈何,是不知所措,“可是怎么办呢?郭云梦,已经沉入湖底了,活下来的,是如梦,是那个为了仇恨而活着的如梦!浮生,如梦!呵,真是可笑,可悲!”
“那你又为何杀害那些女子?”难不成,两个女子还能玷污她不成?
“为何?”若梦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似乎是想起了那些人已经被她处理掉了,而笑的有些解恨与解脱,嘲弄道:“大人,事情不能光做,而不善后啊!大人难道没有听说,郭云梦,其实是死在了湖中吗?”
“是吴家媳妇与刘家妇人,将你丢入湖中的?”
“你看,我就说大人是个会讲故事的。”如梦笑颜如花,“那年,吴家媳妇因为偷了东西被关进了大牢,而刘家那个姑奶奶,因为做生意的时候与人发生了争执,将那人打成了重伤,而被人一直状告,告进了大牢。”
“那年,大牢之中只有这些人,冯希帼为了不让吴家媳妇与那位刘家姑奶奶独善其身,而威胁她们将还剩下一口气的郭云梦投入了忘忧湖。世人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那两个女人,真是没有白白浪费了这句话,郭云梦那么求她们,那么恳求她们放过她一命,可是呢?”
“可是她们冷漠无情,丝毫没有犹豫地把她丢进忘忧湖!好在,好在老天开眼,给郭云梦留下一条命,让她还有机会将一切都报复回去!”
“你被魔族的人救了?”
“我是被魔族的人救了,还教会了我这一身的功法!”确切地说,她是被弑月殿的人救了,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隐去弑月殿,便对外说成魔族。
难怪,之前听东方流宇说起过那年忘忧湖上出现了什么圣女临湖,其实哪有什么圣女,那是郭云梦被救起来的时候,被湖水折射出来的模糊映像罢了。不知道是哪里的光,恰好遇到那般折射的角度而已。
“所以,他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而当你卷土重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才会那么害怕,以为是你的鬼魂找他们索命来了。而他们身上没有伤口,是因为你先是将他们的灵魂,吸附在纸片人身上,操纵纸片人,便是操纵他们,让他们无法动用玄气,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在万般惊恐之下,你便摄取了他们的灵魂,害了他们的性命?”
“没错,我就是如此的!大人,难道你不觉得,他们都该死吗?”
“如梦,他们的确该死,可动手的,应该是执法阁,而不是你。要知道,就算是在世俗界里,也设有官府专门处理案件,而不是由你个人出手,扰乱了社会秩序。”
“社会、法制?大人,你可曾听说过,什么叫官官相护?什么又叫官商勾结?更何况您还是世家大族,更是清楚知道这里面的阴暗肮脏世道的,如果,一切都能用官府来解决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如梦的存在了。”
“如梦,你应该懂得,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杀人,都是要偿命的。”
如梦大声笑了起来,似是早就知道易清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无所谓了!使者大人,如梦能活到今日,就是为了把那些欺辱了郭云梦的人都拉进地狱,如今,如梦已经做到了,是生是死,不重要了。
大人,你以为,如梦现在这般日子,就过得舒心愉悦吗?若不是有着仇恨的支撑,如梦怕是真的就沉入那忘忧湖底了!”
说话间,如梦嘴角缓缓的流出一丝黑血,易清朵只从那血的成色上看,就能看出来,那是剧毒!
如梦在将仇人都解决之后,就已经没有了对生的渴望,与其苟延残喘,背负这样沉重的一切活着,倒不如痛痛快快地逝去。
“使者大人,如梦,真的好生羡慕你的妹妹。”如梦缓缓地跪倒在地,不知是不是因为生命在逝去,人的意志也没有那么坚韧了,如梦的眼中缓缓地有泪流出,却是望着易清朵在浅浅地笑着。
如梦是美的,是美到极致的妖魅,那望着易清朵的眼眸中,流露出了满满的脆弱与艳羡,这样的她看起来,真的像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使者大人……今生,如梦受了太多的苦,从来,从来都不知道,被人照顾是什么感受,就像,就像大人的妹妹那般。若是有来生……若是有来生,如梦,云梦……云梦想做,想做你的……妹妹,尝一尝被人呵护,被人宠的滋味……”
易清朵是个冷漠的人,她明明能救如梦的性命,但是她尊重,也理解如梦的选择,所以她并没有任何想要挽救她性命的意图。
她只是缓缓地从上面走了下来,望着如梦,与如梦对视着,随后,旁若无人的在如梦身边蹲下身子,抓住如梦的手,揽住了如梦的肩膀,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好,若是有来生,你便做我的妹妹,我定宠你一生!”给出极重的承诺。
她鲜少做出承诺,哪怕是面对救过她多次的暗忻辰,她也未曾给过只言片语的承诺,却对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给出这般极重的承诺,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震。
如梦口中的黑血止不住地流出,沾染了易清朵的衣袍,可易清朵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将如梦拥得更紧了一些。
她是个冷漠的人,却在如梦弥留之际,温暖了她的人生。浮生,如梦。如梦这一刻笑的,像个邻家小妹妹,像个孩子,灿烂的,如这世上最纯净,最璀璨的花。
“能做大人的妹妹,一定……定是最幸福……幸福的事……”
如梦的手,重重的落下,她在易清朵的怀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个一生凄凉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的一刻,感受到了点亮她生命的温暖,她的嘴角,洋溢着属于对下辈子美好期盼的笑容。
浮生如梦,如梦的离去,仿佛是带走了这一年盛夏的尾巴。郭强在第二日一早,来到知兴城执法分阁,将如梦的尸体带走了,没有一句话,只是易清朵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个造成这一切惨剧的男人,在以后的人生中只要他还活着,就只能活在内心的谴责之中,一辈子得不到解脱,这或许,也是他至今还活着的原因吧。
如梦的灵魂被易清朵落下了记号,若是她下次投胎再有幸碰到,她会如约认她做自己的妹妹。她相信天道轮回,自有定数,如今有了因果缘分,那么以后定能再见这姑娘的。
易清朵算计好了日子,在第二日便离开了知兴城,返回了穆阳城。暗忻(x)辰这个狗皮膏药,自然不会留在知兴城。
途中发生的磋磨事件,易清朵实在不愿想起,不过她却对暗忻(x)辰问过她的一句话印象深刻。
灵兽车之上,暗忻(x)辰将易清朵押着,衣衫不整,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月几肤,在她冷漠的目光之下,在她的伤口之处饶了一圈,冰冷的手掌,便负在了她的匈口之上,他的手,那么冷,像是冷血一般,易清朵清楚地察觉到,他的手掌,正在她的心口位置,仿佛是抓住了她的心一般。
暗忻(x)辰没有像往日一般,在磋磨她的时候,眸子里是含了情的,他明明是在磋磨她,却更像是在惩罚她。易清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般冷漠的,没有一丝人味的暗忻(x)辰了。那双深邃的凤眸,易清朵已经无法读懂。
“小朵,如李羽晴,如郭云梦,每个女子,都曾幻想过嫁的如意郎君,期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小朵你呢,你可曾想过?”
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易清朵本能的嗤笑了一声,那冷漠的眸子里,是对这句话浓重的讽刺。
“不曾有过!”
“呵,是啊,那种无趣的东西,小朵又怎么会想过。”暗忻(x)辰的嘴角,挂着的笑容,似是汇聚了万年不化的寒冰。
“小朵儿,告诉本君,本君在你心中,是什么?”
“风。”她接近暗忻(x)辰,便是想要借他这股风,乘风破浪,他始终都是明白的。
“风,是啊,本君早就知道的。”
暗忻(x)辰暗紫凤眸中的含义,易清朵此时还不明白,那是,爱而不得,即便他搂着她的人,却仍旧无法触及她的心。
“若不是能摸到小朵的心跳,本君还以为,小朵是个没有心的。”
暗忻(x)辰的语气,也如他的目光一样,冰冰冷冷,只是虽然仍旧是冰冷无情,但是易清朵还是敏锐地觉得,似乎,与她初次见到暗忻(x)辰的那种冷漠又有所不同,冷漠之中,似乎多了一些,她不明白的情绪。
“殿主可能说的对,属下,是个没有心的。”对无关紧要的人,无心!
“没有心吗?”他眸光突然冷若冰霜,“那本君就尝尝,小朵的血,是热的,还是冷的。”
话音才落,暗忻(x)辰便瞬间低下头,狠狠地咬住了易清朵的肩头。似是发了狠一般,将易清朵禁锢在怀中,不过片刻,易清朵的肩头,便流出血来。
血液充斥着暗忻(x)辰的口腔,发泄似的让他更加更加疯狂。
易清朵一声没吭,甚至动也没动,只是眉头略微皱了皱。
“本君还以为,小朵无心,根本就不会痛的。”
“殿主若是被狗咬一口,就知道痛不痛了。”
暗忻(x)辰嘴角沾染了易清朵的血液,妖娆的仿佛午夜食人的妖魔。
“痛,也无法在你心里留下任何印记。”暗忻(x)辰低头,在易清朵肩头舔舐一下,“本君怎么忘了,小朵虽然无心,却有着一手精妙的医术,就像无人能在你心中留下痕迹一样,只要你不想,只需要一点点灵药,任何伤痕都不会在你身上留下。
如同本君在你身上,留下的任何印记,想要它消失,不过是一点点药物,就能消散不见。是不是本君,也像它们一样,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权利,地位,你想要的一切的时候,本君也该被你,抹去消散?”
暗忻(x)辰突然坐起身来,背对着易清朵,易清朵再无法去看他的神情,却仿佛听到了一声,极淡极轻,仿佛只是幻觉一般的轻叹,“即便如此,本君也不会放你离开。”
话音刚落,易清朵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再没有了暗忻(x)辰的身影。
易清朵缓缓地坐起来,不明白暗忻(x)辰这突然之间的又抽的是哪门子的疯。随意地将衣服拉好,侧头看了看那尚在流血的肩头。
暗忻(x)辰的确是个狠的,下手狠,下口也狠,发泄似的好像要生生地将她的肩头咬下一口肉来。易清朵不是没有感觉,她自然能察觉到疼痛,看着那两排牙印,被鲜血填满,易清朵从空间之中拿出布巾擦拭了下。
她是不是应该要给自己打一针破伤风啊?
看着那肩头的牙印,易清朵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暗忻(x)辰的容颜,他的话在她耳边回荡。
他说的没有错,以她的医术,就算是这肩头被暗忻(x)辰咬掉了一块肉,易清朵也能让血肉再生,生死人肉白骨,于她不是不能。
暗忻(x)辰说的另一句话更加正确,她从最开始的打算,便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最后干掉这个巨人!她要借暗忻(x)辰的势,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羽翼丰满,实力强盛的时候,她便会对暗忻(x)辰下手。
以她的野心来看,站在暗忻(x)辰的对立面,是暗忻(x)辰预料之中的事情。她如今,能忍耐暗忻(x)辰的一切,已经决定了她日后必定会对暗忻(x)辰出手的结果。
只是,后来发生一系列的事情,他每一次关键时刻的出现,却打乱了她的计划,扰乱了她的初心……
易清朵拿着不留疤痕的伤药,在手心里握了握,最终又抛回了空间之中,随便换了一个止痛止血生肌的金疮药,在伤口上撒上,重新拉上衣服,易清朵心中思量着暗忻(x)辰问她的那句话。
每个女人,都曾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小朵儿,你可曾有想过?
她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单莫钥,想起了俞飞叙,麂,杀手组织里的人……
若是她的世界没有改变,或许她真会如莫钥如飞叙一般,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相伴一生。可惜,事实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而且,经过某些事情后,她也看透了许多,情爱对现在的她来说,是负累。自由,不受约束,还有身边关心她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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