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里的“荆襄”,荆州在南,襄阳在北,互为犄角之势。
“埙城”之名源自春秋时期周朝的郧子国,在汉代属江夏郡,三国初属吴,后属魏,两晋复归江夏。
《左传》、《国语》和司马相如《子虚赋》记载,先秦时期楚国有个名为“云梦”的楚王狩猎区,地域相当广阔,埙城就在着名的古云梦泽北沿。
埙城真的像一个大大的埙,北城门就像埙口,以北门为,东西两边成弧形向南拓展。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轴线相通,城墙外有护城河环绕,四城门口的护城河上都有吊桥。涢水从西门外贯穿南北,城门上有城楼,东西城门为三层,南北为两层。护城河外则是大片农田,庄稼已被收完,到处残留着大军宿营的矮木桩子。
晨曦之中,双辕马车伫立在吊桥边,枣红马刨着蹄子,打出一两声响鼻。
车夫老冯大声回答了口令,吊桥咿呀咿呀放下,马车驶过吊桥,张哲翰从车里伸出一只手,亮出枢闻曹的令牌,城门外的士兵搬开拒马,马车从北面的拱辰门进了城,从埙口钻进了埙的肚子里。
舒琪坐起身来,袅娜地伸了个懒腰,伸手撩开车帘,清新的空气中飘来诱人的肉汤香味。
“米粉~~~”
一声吆喝,把吃货丫鬟的魂都勾走了,“停车停车停车!”没等车停稳,她就跳下马车,寻着香味跑了过去。
张哲翰跟着下了车,对车夫说道:“老冯,你先回埙城堂口,我随后就到。”
等他追上的时候,大丫鬟已经端着一碗米粉,站在街边吸溜吸溜地吃了。
街边一溜有十几家米粉店,羊肉粉、牛肉粉、瘦肉粉、腰花粉、肥肠粉、鳝鱼粉、土鸡粉,琳琅满目,名目繁多。有的店排着长队,屋里坐不下就坐到外面街边,还有不少像舒琪一样站着或蹲着吃。
张哲翰选了间人少的店,点了一碗鳝鱼粉,站在锅灶边流着口水看厨师做。厨师麻利地把切好的鳝鱼段嗤啦一声倒进锅里,大火翻炒至金黄色,放上花椒、豆瓣、姜片、蒜头爆香,再把米粉过热水捞出放进一个青花瓷碗,将炒好的鳝鱼浇在米粉上,撒上小葱花,一股鲜香扑鼻而来。
米粉上桌,张哲翰刚拿起筷子,舒琪就扑了过来,把碗抢到自己面前,张哲翰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让厨师再做一碗。
枢闻曹埙城堂口在东正街的一家名叫“涢水邸舍”的邸店,对面来薰门上就是历史上着名的浮云楼,从浮云楼南眺,便可看见凤凰山的满山红叶。
张哲翰挽着舒琪走到涢水邸舍的时候,邸舍老板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作为谍报人员,这位老板显得很专业,既没带伙计,也没表现出特别的恭敬,只是拱手寒暄几句,就领着往里走。安排的房间也很对张哲翰的胃口,低调,二楼,临街,进退裕如。
一进房间,老板就跪了下来:“枢闻埙城堂口主事傅颜,参见从事!”
“不必拘礼,起来说话。”张哲翰在椅子上坐下,“慕容垂什么时候出发的?”
傅颜起身肃立道:“四天前,现在镇守埙城的是苟苌将军派来的一万人。”
“就发现没什么异常?”
“有,慕容垂大军出城之后,他的儿子慕容麟并未跟着大部队走,带着5000人马上了凤凰山。”
“凤凰山?”
“凤凰山就在城南不远处,那里原本就有2000人驻扎,加上慕容麟的部队,现在是7000人。”
7000人绝对不是一股小部队,看来慕容垂真的在埙城留了后手,只是不知道意欲何为,张哲翰继续问道:“知不知道桓熙关押在何处?”
“原先关押在将军府,现在应该被慕容麟带上了凤凰山。”
“这只是你的推测?”
“属下的推测是有依据的。”
“依据什么?”
“慕容垂一贯的行事风格,金银财宝、女人和囚犯,从来都不会带上战场,而是专门派队伍护送。”
原来如此,慕容垂一路南来,攻城略地,肯定抢了不少东西,上战场不带坛坛罐罐,绝对是老油条的做派。
“你对慕容垂很了解嘛。”
“惭愧,属下曾在燕军任职。”
舒琪俯身在张哲翰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张哲翰一凛,说道:“对了,傅主事,你即刻动用全部人手,全城搜寻两个人。”
“什么样的人?”
“两名男子,一个四十多岁,是个太监,身材魁梧,剑眉虎目,鼻阔口方;另一个二十多岁,身材修长,相貌俊秀。”
“遵命!”
-
秋天是埙城最美的季节。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而最令人陶醉的,当属那漫山遍野的红叶。
如火似霞的枫叶,将大地装点得如诗如画,色彩斑斓。
来薰门外的凤凰山,本就是一座以红叶着称的名山。每到秋天,这里的枫叶便变得格外鲜艳,与山间的松柏相映成趣,美不胜收,溪流潺潺,鸟语花香,红叶飘舞,宛如人间仙境。
凤凰山不远,离城墙也就两三公里,也不高,从浮云楼看去基本上是平视。与其说是一座山,倒不如说是连绵的丘陵更合适。
浮云楼建在来薰门一侧的城墙上,比城门楼子高出三层楼,是埙城最高的建筑。每天都有不少游客登楼观景,墙上还残留着不少文人墨客题写的诗句。
此时张哲翰和舒琪正在浮云楼的顶楼,老冯已经把游客清空,凶神恶煞地站在下一层的楼梯旁把着,舒琪趴在窗台上,步枪抵肩,用瞄准镜观察着凤凰山。
慕容麟的军营从这里用肉眼就已可以看个大概,红叶之中凸起一个院子,以院子为中心方圆一公里范围内,密密麻麻的黑点探出红树林,全都是军帐的尖顶。
“中间那个院子是两层楼,有围墙,上面插满了倒钩,只有一个门,四个卫兵,周围有巡逻队。”舒琪报告着她在瞄准镜里看到的情况,“出入院子的都是军官,肯定是慕容麟的指挥部。距离2871米。”
“还有什么?”张哲翰不再了望,转头观赏墙上的书法。
“军营结方形营寨,边长600米,木栅栏寨墙,四个营门,四角四个了望台。”舒琪把枪口左右平移,“寨墙之外有很多游客,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诶?”
“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那个太监了……”
张哲翰霍地转身扑到窗台,抢过步枪,眼睛贴紧瞄准镜。
红叶中的斜径满是观光的游人,人群中确实有两个男人手拉着手,走在前面的四十多岁,身材魁梧,鼻阔口方,不是张蚝是谁?
被他拉着的人身材修长,看不见脸,肯定是桓济无疑。他为什么不用登载舱逃走呢?
两人走的方向不是上山而是下山,看样子应该是去过军营了,大白天上山,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冲着桓熙去的?他找桓熙做什么?
“老冯!”张哲翰叫道,示意舒琪把步枪收起。
老冯噔噔噔跑上楼梯:“有何吩咐?”
“你速回邸舍通知傅颜,已发现要找的两人,正从凤凰山往回走,即刻安排跟踪,查清他们的住处。”
“是!”老冯答道,话音未落,人已下了不知道几层楼。
张哲翰把脸一抹,变成了老冯的模样,换上从傅颜那里要来的本地人服饰。舒琪掏出一面镜子,用小毛笔在脸上涂抹颜料易容,也换上了本地人的襦裙。两人没走楼梯,直接从顶楼一个瞬移掠出了城墙外,沐浴着沸沸扬扬的红叶,手挽着手向凤凰山走去。
进山的路是石条铺成的平缓的台阶,路上满当当全是人,一眼看不到头,上山和下山的人流交织在一起,用“游人如织”来形容也毫不为过,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远上寒山石径斜”的浪漫感觉。
张哲翰几乎不用眼睛看就知道和张蚝的距离,天极境的威压实在是太强烈了。但他不必担心被察觉,两个普普通通的小杂鱼混在一大群鱼里,发现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桓济的右手被张蚝扣着,手和手的连接处被袍袖遮挡,张哲翰几乎是贴着桓济蹭过去的,桓济感觉左手的手心里多了个纸卷,不动声色地紧紧捏着,假装挠头扔进了储物舱,纸条上写着两个字:“子时”。
张哲翰其实不是冲着桓济来的,上山侦查是本来就制定好的计划好,不管是不是发现张蚝都要上山。论武功,小杂鱼不是天极境的对手,但若论藏匿、追踪、逃逸、刺探、暗杀和阴谋诡计,幻界第一刺客绝非浪得虚名。
拾级而上,人渐渐少了下来,越靠近军营人就越少,在距离营门五十米处,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醒目的朱砂写着四个隶书大字:“军营勿近”。
“站住!什么人!”营门外的士兵平端弓弩大叫。
一男一女两个人越过木牌向营门走来,“再不站住就放箭了!”士兵发出警告。
两人并不答话,继续往前走,嘭嘭嘭,弓弦响起,弩箭飞蝗似的射向两人,女人一扬手,一片金光闪过,所有弩箭瞬间消于无形。
男子往前一纵,一秒钟就到了营门前,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得当值的军官眼冒金星,“隆……隆将军!”军官捂着脸惊叫道。
“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对老子放箭!”“慕容隆”骂道。
军官吓得跪倒在地,十几个士兵也跟着跪了下来,“隆将军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
“麟将军人呢?”
“麟将军一大早就出营去了,每天这个时候他都要进城吃米粉。”
张哲翰没再搭理军官,领着舒琪向大营中央的院子走去。路上官兵纷纷叫着“隆将军”避让行礼,快走到院门的时候,舒琪拉了他一把,悄声说道:“有危险!”
张哲翰自从进了副本,威压无处不在,感知早已麻木。舒琪说有危险,一定是她感受到了威压,这院子里有天极境!
难怪张蚝没敢硬闯,选择了下山。张哲翰赶忙止住脚步,往右一拐进了个帐篷。
帐篷里一张条案,后面坐着个军官,突然看见“隆将军”进帐,赶忙站了起来,躬身施礼:“隆将军!”
张哲翰急中生智问道:“麟将军没在这儿?”
“麟将军出营未归,隆将军有事尽管吩咐。”
“桓熙关在那里?”
“就在中军地牢,德公负责看押。”
“德公”是谁?张哲翰判断可能是慕容家某个长辈。
【慕容家族中名字带“德”字的只有一个,慕容德(336年~405年),字玄明,昌黎郡棘城县人,鲜卑族。慕容垂的弟弟。】非非及时提醒道。
“哦,我就不见那老东西了。”张哲翰说道,“你转告慕容麟,我奉父亲之命前来提桓熙赴寿阳,让他今天下午派人送到涢水邸舍。”
“遵命!”军官躬身道。
张哲翰转身出了军帐,带着舒琪走出营门,当值军官躬身叫道:“隆将军慢走!”
刚才若不是大丫鬟反应及时,冒冒失失进了院子,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容貌可以变,声音和习惯却变不了,一旦遇到熟悉慕容隆的家人,很容易露馅,里面还有天极境,能不能逃走都是个未知数。想到这里,张哲翰脊背发凉,冷汗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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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邸舍,傅颜便迎了上来,递过来一个纸卷,张哲翰打开一看,是一张埙城地图,用红笔在一幢建筑上打了个叉。
张哲翰收起地图,边往里走边压低声音问道:“天字号房空着吗?”
“没,一位长安来的富商占着。”
“把他轰出来,马上收拾一下,慕容隆将军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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