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扎营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奴隶市场!而且一大早就开了市,丝毫不顾及这队宿营的人马。
奴隶买卖市场非常繁荣。一大早就人来人往。来买奴隶的,既有军阀买作士兵;也有地主买做农奴;也有店铺老板买作伙计;还有大田国、出云国的矿主买去当矿奴。
被当做奴隶出卖的人,有八成是高丽、琉球、吕宋人,还有日本一些军阀混战时相互抓捕的本国俘虏。苏澜甚至还看到了一个黑奴。
黑人的模样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他们惊叹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怪异的人种,就连杜诚也不免多看了一眼。
苏澜跟杜诚嘀咕了几句,杜诚马上命令大家收拾行装,立刻启程。
他的声音立刻引来一个大成人凄厉的尖叫:“大人,救救我,我是大成人!”
大家不由大惊。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拼命地高声呼救。腊月天气,他衣不蔽体,骨瘦如柴,被绑缚在一棵树上。因为他高声呼救,还被奴隶贩子兜头抽了一鞭子,立刻满脸血花。可是他仍然倔强地高声呼救。
大成人竟然被倭人当作奴隶买卖!杜诚万难忍住心头的怒火,给杀四使了一个眼色,带着队伍先行出发了。因为刚才苏澜跟他说了,这里的民风彪悍粗犷,尽量不要惹下麻烦,以免耽误大事。
他们走了不久,杀四和暗一就带着此人骑马追了上来。说是花了十两白银买下来的。
这人和暗一共乘一马。他自称是山东登州的一个秀才,名叫莫林,今年二十五岁,家中有父母妻儿,家境还算殷实。两年前,他在去考举人的路上,在一个黑客栈里被迷晕,醒来时发现,不仅钱财皆失,伴读小厮被杀,他人也被掳掠到了海船上,之后就到了人生地不熟且语言不通的倭国,而且还被当做奴隶被售卖。因为他身体羸弱,经常被主人嫌弃不能干活,所以被频繁转卖。所幸今日被自己人搭救。
离开津山已经有二十里地,大家这才下马,埋锅做饭。
莫林穿上了棉袍和棉靴,又有了坐骑。他哽咽道:“这两年来,我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个安稳觉,今天总算是死里逃生!”说罢,也不顾热粥烫嘴,吸溜一大口,几乎喝了半碗。大家觉得好笑,也很心酸。
苏澜看他饱经风霜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只有二十五岁。“莫先生,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什么客栈被害的吗?”
“记得,到死我都记得!”莫林恨恨地道。
杜诚的眉毛皱得可以夹死蚊子:“我看,这件事情得知会地方,严查严处。这黑店做劫掠人口,杀人害命的生意,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还关心道,“因击败西戎,收复陇东,朝廷明年要开恩科。回家后,莫先生还可以参加科考。只是,被卖做倭奴的事情恐遭人挞伐,对你今后仕途不利。所以,今日知道内情的人,全都给我闭嘴!”
莫林虽然不知道杜诚的真实身份,但是他的关心和爱护,令莫林感恩戴德,当下双膝跪地,叩拜感谢。
苏澜关切道:“莫先生,我想问问,除了你,你还见过其他的大成人被卖做奴隶吗?”
“有!”莫林道,“大约两个月前,我在这里见到两个大成京城的公子,看样子也是世家子弟,后来被卖去银矿做了矿奴!”
“银矿矿奴?具体卖去哪个地方?”苏澜赶紧问道,“这两人长相如何?”
“我只见了那两人一面,还是侧影。具体卖到什么地方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大田国或出云国那些银矿。”
苏澜和杜诚互相忘了一眼。这么巧?
还有,京城公子,世家子弟,谁家这么倒霉?
接下来,路引就是废纸一张,银两才是路引、通行证!
当晚,即腊月二十八日戌时,他们顺利到达大田。比预计时间提前了两天。
之前直接来博多港的有舒泰的广泽号、简烈的汉风号、袁京的汉天号、以及扈加率领的劈波号。
扈加手下的海军官兵大约有六十来人。他在博多的“唐房”,即唐人街聘请了几个大成翻译,租了一些马匹车辆,满载货物,乘船渡过关门海峡,奔波两天后到达大田,包下了十几间民居,把网撒了出去,一部分人去了出云国刺探情报;一部分人在通往大田的东边和西边要道上接应殿下、县主、李旺、曲英;还有一部分人则深入大田城内和银山哨探情报。
就在昨天,在银山哨探情报的人还目睹了一场战争——大田城邦国领主大市有一和出云城邦国领主前田利各自派出了二十人,进行了一场号称“年前最后的战争”。最后,双方损失惨重,死亡过半,全体挂彩。不过,对于这场战争,扈加的手下嗤之以鼻。这不是战争,而是一场械斗,或者称为打群架更为恰当。
之后从兵库津出发来博多的丰泰号、长安号、汉福号、汉禄号和国魂号、斩浪号及其护卫船只,二十七日过了大隅海峡,此刻正在加速赶往目的地。
李旺的国魂号上,有海军官兵一百多人。另外,卞雍、吉贵和汪清、王拐子、仇氏兄弟、马蚝、单藤壶等十几名翡翠岛海盗头目以及两个会“灰吹法”炼银的倭人大郎和三郎都在丰泰号上。
银山即将到来,汪清、王拐子等海盗整日在船上操练,还把倭刀磨得锃光雪亮。翡翠岛不复存在,他们把东山再起的希望全部放到了夺取银山、开发银山上面。
腊月二十六日上午,船长李立的广润号、卢林的汉光号、马海的汉云号以及曲英率领的海魂号离开了千叶,也向博多进发。
半夜到达大田,大家精疲力尽。苏澜也不像在甲府那般性急。她知道,夺取银山是个水磨工夫,不可操之过急。
扈加包下的民居在国司府的东南面。这个名叫翠岗村的村落有五十多户人家,周围满是田园,跟甲府的青冈村颇为相似,不过更兴旺一些。
腊月二十九日一早,杜诚、苏澜带着杀字辈、暗字辈以及常乐、甘甜逛起了大田。大田城被大海和山地、丘陵夹在中间,是个狭长的所在。面对的是浩瀚的日本海,背倚着的就是银山。
大田这个城邦国与甲府差不多大小,也无城墙,只有类似于甲府城堡的国司府。大田是个海滨城邦国,国司府就建在海边一座小山顶上。小山不高,海拔大约三百来米,但是岩石陡峭,关卡林立。周围森林密布,满眼是白的云、蓝的海、绿的山,风景特别优美。
大田城商业繁荣,店铺林立,百姓生活也比较富足。跟甲府相比,又是一番景象。
不过,大田城邦国虽然很小,新闻却不少,尤其是关于领主家的绯闻,更是满天飞。
苏澜和杜诚商议决定,并放出话去,要在大田投资做生意,做的还是粮食和草制品的生意。因为他们发现,银矿急需这些东西。
果然,他们回到翠岗村后不久,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人,有铺屋出租、售卖的;有来要求进货的;也有来提供高利贷的。一个个不是(),就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田城还来了一个官员田边宇合,相当于前世工商局的人。他说,只要出钱,他可以帮忙搞定所有经商的手续。苏澜出了二十两银子,这个官员走后不到半个小时又返回来,把所有的手续全部送来了。
杜诚和苏澜请他吃饭。苏澜还送了他夫人一匹丝绸,两个孩子一人一对银手镯。田边宇合高兴坏了,席间说了很多关于大田国和出云国的绯闻秘闻,跟杜诚和苏澜他们了解的情况大致相同。
苏澜试探地问道:“如果我们想做点别的生意可以吗?”
“除了银矿,任何生意都可以做!”田边宇合醉眼朦胧,脑子却格外清醒。
田边宇合走后,大家正在分析搜罗来的情报。这时,有两个哨探周围银山的海军士兵急匆匆来报信,有个名叫三浦的银矿昨晚塌方了,砸死砸伤不少人,现在正在营救。据说,里面还有大成矿奴!
杜诚和苏澜都急了。一是因为有大成人受困,二是因为,这个名叫三浦的银矿正是仇四购买的银山中的一个银矿!
“我们可以近距离看望吗?”苏澜赶紧问。
“通常不行,但是拿几个钱给银矿护卫就行!”
于是,给了银矿两个护卫共二十两银子的杜诚、苏澜一行来到了塌方的银矿区域。彼时的银矿多半是露天开采。而这个矿洞是少有的开凿坑道深入山中挖掘。
与想象不同,矿洞门口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围观。洞口的草坪上,躺着七、八个血肉模糊的人。有两个银矿护卫正指挥几个矿奴进去背人。矿奴不肯进去,一个劲求情道:“里面还在塌方,再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果然,好像是回应,山底深处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大地发出猛烈的颤抖,还伴随着山体垮塌,仿佛一条囚龙在地府咆哮挣扎,欲逃回人间!
杜诚赶紧道:“这里危险,我们赶快离开。”
苏澜答应着正准备转身。突然甘甜一把抓住苏澜的胳膊,像见到鬼似的,眼睛瞪得溜圆:“县主,殿下,你们看,那是谁?”
苏澜回过头。只见躺在银矿洞口的草坪上,有两个血肉模糊的人正在挣扎着昂起头,向着苏澜的方向,撕心裂肺地惨叫着:“县主,救救我们!”
苏澜和杜诚大吃一惊!这不是他们在大成遍寻不着的潘坤的两个儿子潘通和潘珧吗?
苏澜顿悟,莫林口中来银矿做矿奴的究竟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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