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龄目不斜视,只当没看见,敲开了眼前的房门。
一个年迈的老伯拄着手杖,颤巍巍来开门,看见是薛龄,骇的两汪浊泪都憋回去了,手忙脚乱立刻要关门。
原身是有多过分,个个这么夸张,薛龄眉头紧皱,手肘卡住大门,“过来!”
他胳膊下冒出了个小萝卜头,扑到老伯腿边!
“阿爷!呜呜……”
老伯丢了手杖,抱着小萝卜头坐地哽咽:“哎呦,我乖孙!我看看!刘婶说你被那薛狗拐了……”
猛的一回头,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的薛龄就在门口站着。
老伯骤然回神,被自己吓结巴了。
福叔提心吊胆的看着薛龄的背影,生怕他暴起伤人,或者随便找个理由,把这一对爷孙抓进牢里弄死。
薛龄只当没听见。
这些萝卜头本来就是原身拐走的,他再出面顶多算赎罪。
郁闷归郁闷,反正骂的是原身不是自己。
地上两爷孙依偎着,小心翼翼的看着薛龄,像是圈里的肉鸡见了黄鼠狼,手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薛龄看的眼睛疼,挑了两块差不多大的碎银子,放在门槛上。
“孩子吓了一回,又走了夜路,好在没受伤,弄点儿爱吃的压压惊。”
不打人?还给钱?
两爷孙眨眨眼,从肉鸡成了呆鸡。
“福叔!”
“在!”福叔又喊了小六,放下两包点心,架起小孩就准备带走。
银钱给了,家人见过了,孩子也该带走了。
刚团圆,孙儿就被人当面儿拖走了,老伯撑着膝盖,捡起手杖就打!
“我就知道,薛狗无德!丧尽天良!我跟你拼了!你还我孙儿!”
活似暴怒的老狼,没牙也要咬两口。
胳膊上没头没脑的挨了一棍,薛龄夺了手杖一把折了:“福叔?你作甚?”
“啊?大人不是买孩子吗?”怀里赏银烫人,福叔昧着良心,也要办成差事。
好么,原身是个混账畜牲,这手底下的人伥鬼,也不是什么好货。
薛龄脸色难看,活似吞了上百只苍蝇一样。
担了前身的污名就算了,他好好把人送回来,名声兴许能好转,青阳县就这么大,这上门抢孩子的戏码一出,只怕是烂透了!
“放下,我没吩咐的事儿,不许做!”
“啊?是是是!”
福叔和小六惧怕薛龄,说撒手就撒手,小萝卜头扑通一声栽地上,撅着腚,动都不敢动。
薛龄身后的春柔他们更慌,挤成一堆,瑟瑟发抖。
里外拢共一进的院子,哭嚎声炸开了一片。
……
薛龄想骂娘。
但还有小孩儿在,他硬生生憋了回去,憋的脸红脖子粗。
闷头拎起小萝卜头,拍净了身上的尘土,胡乱塞回老伯怀里。
“手下鲁莽,唐突了老人家,见谅。”
瞥见那折成了两截的手杖,薛龄又放了一块儿碎银,“这玩意儿太脆,不中用,买个结实的。”
“告辞。”
赔礼、道歉都做完了,他轻轻闭了门。
薛龄回身,夺过老九怀里的点心,递给春柔他们。
“闭嘴,还想哭就吃点心!不许哇哇!”
“一人两包,吃自己的!”
小巷子寂静一片,门缝、窗沿偷看的人,连忙闪躲,生怕入了薛龄的眼,惹来祸端。
如芒在背。
“福叔,你们先回去,嬷嬷留下。”
“是是是。”福叔和小六、老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不敢不依。
打发了福叔他们,薛龄带着老嬷嬷送孩子回家。
有了经验教训,薛龄让他们自己敲门,老嬷嬷说话,他只管给银子、道歉。
前几个顶多哭一哭,二牛他爹牛大生的魁梧,见儿子受伤,差点动起手来,薛龄卡住他的胳膊,没打算吃亏。
满嘴点心渣子的二牛赶紧拦人:“爹,薛大人背了我一晚上,还给点心吃,你不许打他!”
两方收了手,细问才知道,这家体格魁梧不是练了武功,是祖传的天生能吃,所以壮硕,薛龄只能失望而归。
最后是春柔,一进门,娘俩抱团痛哭,泣不成声。
她爹是私塾先生,眼眶鼻头发红,丢了学生在堂上,之乎者也绕着弯儿的骂薛龄,“子曰,君子……”
三两句还能忍,巴啦啦长篇大论,薛龄就烦了,天色不早了,还急着去赚积分呢。
书塾不大,薛龄已经打量完了,书架上只有薄薄两本旧书,不是功法,难怪这酸儒只会喷唾沫星子,不敢动手。
他瞪着虎目,凶神恶煞:“先生看我是君子?”
“你?衣冠禽兽!狼子野心!”春先生跳脚痛骂,脱口而出,骂完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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