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薛龄不喜欢英雄,老道士就是逞英雄给自己逞死的。
那年冬天,大雪过膝盖,说好去吃刚出炉的烤红薯,老道士听见河里有弃婴,就不管不顾的冲下去救人。
孩子是救回来了,但是,所有人都围着啼哭的婴儿,没注意到倒下的老头。
等薛龄从人脚底下钻进去,扑到身边的时候,老道士已经快冻僵了。
他们都说老道士舍己为人,是英雄,但是,薛龄不喜欢,老道士就是老道士,不是谁的英雄。
过去,十二岁的薛龄不喜欢英雄,如今,二十岁的薛龄一样不喜欢英雄。
世上英雄多了,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把顾全性命的重担交出去,只会压死别人。
比起站在人群里仰望着英雄褪色,不如让他们活着,泯然众人。
“笑话,还从未见过牢狱里的英雄,英雄就得死?有本事你活啊。”
薛龄收起了放血锥,一本正经开始忽悠。
“我看你,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口角歪斜,显然是有口角是非,可得小心祸从口出。”
疯瘫子呆住了,他没想过会薛龄是这个反应。
刚才,他冷眼看这薛龄有心机、有手段,又贪财好色、暴躁易怒,是最好拿捏的小人。
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个不着五六的神棍。
“你看你,一身戾气、满腔怨愤,这儿又是地牢,你这样不好,容易招惹不干净的脏东西,你不疯谁疯。”
薛龄掰开了疯瘫子光秃秃的牙关,语重心长。
冯莽偏偏头,彻底傻眼了,这薛龄怎么比疯瘫子还疯。
“谁说我疯了?我没有疯!我没有疯!”
突然一嗓子,薛龄耳朵都快炸了,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疯瘫子头一歪,鼻血飞溅。
“……看吧,都说你有血光之灾,你还偏不信。”
挨了一耳光,疯瘫子眼神反而清明不少。
“你这么灵验?莫不是大罗神仙!我跟你说,我知道一个大秘密,他们……”
还是疯疯癫癫的。
薛龄反手又是一个大嘴巴:“什么大蜂蜜!官爷我是那口甜食儿的主吗?”
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英雄也好,秘密也罢,薛龄都不想知道,他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打我?”
疯瘫子一遍遍的用头撞着牢门,很快就血肉模糊了,深可见骨。
医师终于赶到,见了这血腥场面,提着药箱畏畏缩缩,根本不敢上前。
薛龄伸手护住疯瘫子的额头,可他还是死命撞,薛龄只能一把揪住疯瘫子的头发,把人提起来。
“来,先给他看看,别让磕死了。”
老医师擦了冷汗,赶忙上前:“哎好好。”
疯瘫子软虫子一样蠕动,扭着脖子要咬薛龄。
老医师勉强把了脉,给糊了止血的药粉。
薛龄才丢了疯瘫子,“好了,现在给我看看。”
老医师刚要收拾行囊走人,没想到还有一个人。
“啊?”眼见薛龄凶神恶煞,单手能提起个大活人,又赶忙低头,“治治治!应该的……”
一探脉,赶忙给薛龄喂止血补气的药丸子:“哎呦,你浑身血都快流干了,快躺下!”
薛龄靠着牢门,忍着一阵阵的眩晕。“幸好你来的及时,还没流干。”
老医师有些惭愧,病患都快死了,还这么体谅:“多谢体谅,原本是该早到的,只是街上生乱,小老儿腿脚慢,一时赶不过来……”
“哦?生了什么乱子?”薛龄原本是想打探一下,这老医师有没有撞上偷听的人,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唉,打从晌午起,城西的将士们就在传捷报喜讯,说是袭城妖兽已被斩除,老少百姓都欢喜坏了。”
这个程锦丰好大喜功,领不了斩妖的头功,也要抢点好名声,还是累世军功的世家!就是个眼短无脑的草包!
“可城门刚开没多久,就有山民浑身是血的倒在街上,说有好多兔妖杀红了眼,到处吃人!”
“大伙刚欢喜没多久,就被吓破了胆,那街上啊,乱的不成样子,踩伤了好多人,我这才来晚了。”
一大群兔妖!薛龄心里一惊。
别是他杀的那对儿老兔妖的子孙来寻仇了!
不行,他刚费心稳住局面,还没能从事端中彻底剥离。
可他人还在牢狱,要真是那兔妖的子孙来了,说破了原身的所做作为,那他前功尽弃不说,还成了瓮中之鳖,只有被活宰的份儿!
“原来如此,老医师心善仁厚,必有后福,事发突然,大伙儿难免慌乱,这儿是县衙大牢,你奉命医治我一个就成了,快回去救人吧。”
薛龄声音低微,提醒的意味十分明显。
老医师包扎伤口的手一抖,强自镇定的点头应下:“是,薛大人伤势过重,这才耽误了时辰,医馆里还有病患,小老儿自然是以病患为先。”
“我有辛参领给的太和丹,伤势再重也很快就会好,只是,我昨日刚斩了兔妖,这忽然又来一堆,实在忧心。”
老医师眨眨眼,没明白薛龄的意思。
“你奉县令大人的命来救我,也该回话,好让他老人家安心,你也好拿席敬啊?”
明白了,薛龄要他传话。
“是是是,小老儿老糊涂了,正该如此,多谢薛大人提点。”
短短不到半日,冯莽亲眼见着薛龄收买闲汉、暴打死囚、应付大官、收拾疯子,说话做事儿一套一套的,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薛狗太厉害了!
就连他妹妹差点被毁了,也叫薛龄捂的一丝风声不漏,虽说吓的不轻,但名声性命都保全了,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薛大人!求你收了我吧!”冯莽贴着牢门喊叫,俩眼珠子都快贴薛龄身上了。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