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雨声连绵不绝,仿佛只有凉亭下的这一角安宁存在。
雨水滴答,屋檐下的人最安逸。
经历过几次生死危机,如今松懈下来,无边困意齐齐涌上来,让人昏昏欲睡。
消停了没多久,冯莽靠在井边,又开始啰嗦。
“大人,镇妖司的人来了就好了,这次动乱总算能平息了……”
薛龄更瞌睡了。
“大人,你说这世道多不公平,最是温顺的兔子一旦成了妖兽,再凶狠的人也会沦为血食……”
“……我算是看出来了,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朝廷和衙门管天下事,镇妖司是斩妖除魔的,寻常百姓就是安分过日子的!”
“以后……我一定规规矩的,再不欺凌旁人了……”
“这兔妖什么时候才能杀完……一出事儿,县老爷他们跑的比谁都快!真不是好东西!还是镇妖司的人好,辛参领真是人美心善……”
又开始了,夸一个贬一个,本来没有嫌隙,也要生出裂痕了。
再一再二无再三,薛龄邪笑着开始收拾冯莽。
“啧!你张嘴就乱喷,我也是官!还是县令手下的官!你个蠢货,敢在罗刹面前骂阎王?”
“兔妖袭城的消息一传来,县老爷就带着人手,跟镇妖司的人一起去白骨坡上堵兔妖,要是让他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编排他……”
“额,大人……”冯莽嘴比脑子快,懊悔也无用了。
薛龄惦记着等辛夷回来,要跟她说愿意。
于是强打精神,拿冯莽逗趣儿,似模似样的敲打他。
“这事儿往小了说,你在背后非议朝廷命官,犯了口舌之戒,私德不修,我”
“往大了说,如今城中动荡,百姓人心惶惶,你胡言乱语,煽动人心,其心可诛啊!”
薛龄每说一句,冯莽额头上冷汗就多一层。
他两手扎着,想捂薛龄的嘴又不敢,急的打转,只能惴惴不安的求饶。
“大人……大人饶命!我就是抱怨一句,没想那么多!我哪儿敢啊我?”
“我……我就是往地牢里救人的时候,听他们说的……不光是我一个人。”
冯莽满头大汗的解释,再顾不上说什么人美心善。
……
要不是伤重,情况不允许,薛龄很想翘着二郎腿看冯莽表演。
雨水滴答滴答滴,美人马上回来找他……
美滋滋呀美滋滋!
听着听着,薛龄发现雨水滴落声中居然有杂音……
带有阵阵嗡鸣,是井水震荡!
古代打仗的时候,为了监听敌方来袭的动静,会特意挖深坑,在坑底放置大鼓,若有敌军人马袭来,便会有低沉鼓声提醒……
这井,现在就是预警的地鸣鼓!声音杂乱……
若是城西军营前来驰援,必然是御马前来,军马训练有素,即便是急行,也不会如此杂乱……
是兔妖!
辛参领胜券在握,大局小节了然于心,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明明主导一切的兔老三已经死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冯莽?冯莽!”
还在直愣愣道歉求饶的冯莽惊醒,“小的在!”
“去报信,给镇妖司的人报信!兔妖有异动!恐怕它们又来了!”
冯莽膝盖一软,差点跪下,薛龄的担架差点被他压翻了:“什么?镇妖司的人都来了,兔妖怎么还敢再犯?”
“快去!”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冯莽连滚带爬的前去报信。
小院再次安静下来。
算算时辰,镇妖司的人应该已经把那些兔妖料理完了……
薛龄贴耳细听,井水的嗡鸣越来越乱,井水水面甚至荡起了水浪。
这井足有十几米深,都激起水花了,来的到底是什么?
就算兔妖体型庞大,有几十个,也不至于会引起这么大的水花。
雨还在下,像是天被捅了个窟窿一样,没完没了!
不对!
山洪!
城北,山高水深,内里有个堰塞湖!
暴雨不休,湖水满溢,若是青山屏障被破,湖水倾斜而下,地处低洼的青阳县城,顷刻间就会沦为一片汪洋。
地上屋舍也好,地牢里也罢,所有人都会被的溺死,谁也逃不掉!
薛龄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来人!”
“来人呐!”
黑夜漫漫无边际,无人应答。
薛龄总算是体验了一把手脚不能动,身体不能自如的煎熬。
难怪疯瘫子会疯了,薛龄也快疯了!
他浑身剧痛,现在想动动手指头都无比艰难!
井水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危机步步逼近,薛龄挣扎着想要起身,伤口崩裂,鲜血很快湿透了层层纱布。
“来人啊!”
“还有没有活人啊!”
薛龄喊的声嘶力竭,嗓子都喊哑了,终于,回来拿药的福叔听见了。
“大人?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这些个杀千刀的!说是要带你静养,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了?”
福叔骂骂咧咧的,把薛龄扶回担架上。
薛龄缓过一口气,抓住福叔的衣袖。
“快!放烽火,不,找响箭!带我去找镇妖司的人!”
“那个养伤的封二呢!还有那个胡九?他们在哪儿?”
烽火,意为求援,见者立刻前来支援。
响箭,意为撤离,此处危险,见者立刻逃离。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