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后,七月初十。
合肥城内,街巷馆舍,皆一改往日的低调恬静氛围,似乎一夜之间,被一股热烈而紧张的气息笼罩了。
无数消息不太灵通的客商和市井小民,都不可避免地牵扯到各种街谈巷议中:
“怎么回事?这两天街上调动的兵马怎得如此频繁?”
“你还不知道?车骑将军的幕府正式迁过来了!昨晚北街那座大府邸就开始结彩了,真气派!以后咱合肥,也算是天下重镇!”
“这有什么!其实我早就知道,车骑将军两个多月前就来我们合肥了!要不城外的驻军怎么会多出来这么多?我半个月前在巢湖镇,就看到一个很有威严的官员,微服巡视夏税纳粮的事儿。连陈从事都对他礼敬有加,一看那人耳朵,我就怀疑是车骑将军!”
随着消息传开,大家都开始装起马后炮来,纷纷表示“我早知道如何如何”。
而所有人的心情,无一例外都是振奋的。身为合肥人,谁不想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呢?如果没有车骑将军移镇,合肥就只是座普通郡城罢了,现在,却有可能成为匡扶大汉的基地。
普通市井小民和商人尚且如此。士人和文武官吏,自然更是摩拳擦掌,只想跟着车骑将军建功立业,杀贼报国,足见人心可用。
随着袁尚即将覆灭,刘备和曹操之间的“代理人战争”遮羞布,已经是一点都扯不下去了。
去年这时候,夏侯渊打关羽防守的琅琊郡时,一开始还要打出“打袁谭不打刘备”的旗号,以控制冲突规模,确保那是一场“有限战争”。哪怕后来冲突扩大化,他也依然要假借“琅琊贼、泰山贼”的旗号。
时过境迁,一年多之后,这些招牌都用不上了。
天下即将只剩双雄,以及一堆没有争天下野心、只想割据一亩三分地的小诸侯。世界运行的版本,已经迭代了。
这种双雄格局下,曹刘都知道,韬光养晦是韬不住的,既然如此,也就不韬了,直接明着干吧。
这倒是颇像后世某個姓金的教授说的那句段子:韬光养晦是你有航母舰队之前韬的。等你长成姚明那样的大高个,坐在那儿别人都以为你站着,还喝令你坐下时,你还韬个屁?
……
次日一早,合肥城北的车骑将军幕府,外部的装修布置,总算是彻底搞完了。参加阅兵的仪仗,以及给诸将和文官下发的新铠甲、佩剑、袍服,也都备齐了。
刘备军这几年的种田攀科技搞建设,可不是白种的,给将领们和文官们都更换一下最新的装备,然后把淘汰下来的装备给基层军官或二线部队使用,那也是应有之意。
大战之前,就是要换装一波,才能更好地提振士气。
当然,换装后的装备,只是材质上的更新和加强,并没有形制上的明显变化。
这也是防止临战换个不熟悉的装备、导致武艺发挥不出来、战术还要磨合,那就因小失大了。
关羽派系的将领,如今主要坐镇下邳,包括给关羽出谋划策的诸葛瑾、鲁肃、陈宫,也都在徐州,无法亲自来参加封官河誓师的仪式。不过该给他们的新装备,也都已经提前发下去了,就交由诸葛瑾统筹,很多就是广陵郡的兵工厂就地生产的。
合肥这边,此番参加升官和誓师仪式的,文官以诸葛亮、庞统为首,武将以赵云、甘宁为首。
按照文武之分,各自穿着大红和深蓝两色的崭新蜀锦袍服,部分级别高的,还会镶上灰黑色的蜀锦绲边。
刘备本人,更是一早就穿着红黑两色的袍服、挂上金紫的车骑将军印绶,腰悬双剑,端坐在幕府正堂上,等候众将的拜见。
那绶带长达三四丈,要在腰间对折四次,才能避免拖在地上。
今日的典礼,也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给诸将加官进爵,在幕府内举行,中下层军官不用参加。
第二部分则是誓师出征的仪式,一会儿还要去校场,面对接受检阅的千军万马。
众文武入内后,先安静肃穆地行礼,诸葛亮、庞统是郑重地作了个天揖,赵云、甘宁着甲在身,就只是作了个时揖,低头拱手,但不鞠躬。
随后众人一言不发,并无往日的轻松聒噪,只等刘备训示。
刘备也郑重地站起身,往北边皇帝的方向,先遥遥拜了一下,然后回过身来,正对众人,把诸葛亮帮他想好的说辞,缓缓郑重地说了出来:
“备自受皇命,奉辞于外,为国除贼,却久久未能扫除寇难,致使陛下圣教陵迟。我心惶忧,疢如疾首。
值此国难之秋,我辈本不该计较一己荣辱、官爵显隐。凡有升迁,皆应恩自上出。但曹贼隔断王道,杜绝言路。数年之中,讨贼忠义之士,奋首殒身而不得彰显者,不计其数……”
刘备话里话外,就是两层意思:自从衣带诏事件后,讨逆群臣就再也没有得到过许都朝廷的官职升迁。三年来,自己为了尊敬皇帝,也从没有私自授官,也没有无谓上表过。
但讨伐隔绝王道的巨贼,不是一年两年之内能搞定的,所以从今天起,车骑将军幕府以下诸文武官员,恢复表奏官职之例。
其实刘备这已经算很收敛了,他从没为自己要官,只是为手下人要官。
而那些三年前没奉衣带诏的诸侯,他们手下的官,在这三年里还是照常在表升的。
也就是说,从建安五年到建安八年,天下只有袁绍和刘备阵营的高层几乎没升官。
刘表阵营,在反攻宛城、跟曹操彻底撕破脸之前,都还有些人升官了。夺取宛城后那一年半,才是没有再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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