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演,陕北局势糜烂,前些日子接到急报,绥德县城丢了,这王左挂真是好本事,是本督掉以轻心了,本以为农民组成的军队能成什么气候,华夏自陈胜吴广以来有哪一次是农民成事的,哦,如果硬要说有,恐怕本朝太祖要算上一个。”
“总督大人慎言,本朝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在不断变化的,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放在十年前,他们根本不值一提,现在的话解决起来确实有些棘手。”
崇祯三年正月,西安府,窗外的雪花越下越大,夏天旱灾本就制造了大量的流民,这冬天老天爷也没放过在这片古老土地上的人民,一场鹅毛大雪竟然下到现在都没有停,如果按照这么个情况持续下去,恐怕不知道还有多少流民要冻饿而死,又会有多少人冒死参加流寇。
自从绥德失陷之后,李自成在王左挂营中威望大涨,王左挂力排众议,将李自成破格提拔,他已经坐到了营中的第三把交椅,攻打绥德城手下损失了三四百人马,但是剩下的士兵更加精锐,一是优胜劣汰,将他营中本就战斗力不强的一部分人淘汰了,二是经过了真正的攻城战,人人见了血,一下子队伍就有了那股子精气神。李自成对此非常满意,可以这么说,本身李自成的兵马专业性就要强过王左挂等人的兵马,又经历了血战,并且拔得了头筹,全军上下都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气质,显得愈发的精锐。王左挂的营兵根本不敢轻易掠起锋芒,虽然只有一千五百人,可是俨然成为了王左挂军中的绝对主力。对于王左挂的这个排位,大红狼和飞天虎是非常不满的,可是他们敢怒不敢言,谁让李自成的兵马最强悍呢,看着李过手拿雁翎刀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能打的战将,自己手下尽是些废物。
打下了绥德,戴鹏已经战死自是不提,官军除了战死的也纷纷投降了王左挂的队伍,正好补充进去,让王左挂的兵马又强大了一些,然后王左挂将绥德县令斩首,又将绥德城中的粮库银库洗劫一空,不仅如此还从绥德城吸收了大量的流民,王左挂示意手下的兵马在绥德城中劫掠富户,结果这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除了实在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就连普通人家也是被洗劫一空。从王左挂这里,李自成学到了日后对他影响巨大的一招,那就是铲城,王左挂为了避免自己出动攻打下一个城池的时候,已经占领的城池被官军再次夺回然后成为攻打自己的据点的这个情况出现。下令全军将士一起动手,硬是将绥德的城墙毁坏大半,用的是我守不住你也守不住的策略,一旦后方遭到危险,大军立刻回防,官兵也来不及重新修筑城墙,这样绥德就不可能成为威胁自己后路的城池。
王左挂等人经过商议后决定,大军留下一千人驻扎在绥德,然后主力继续南下,再攻打下一个城池,这一点李自成也非常清楚,在一个地方死守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运动起来,不断的重复,攻城,抢地盘,扩大队伍,攻城,抢地盘,扩大队伍的步骤,当队伍扩大到巨量的规模之后,才有占山为王甚至是夺取天下的资本。所以农民军不会在绥德固守,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在黄河西岸的韩城县,韩城县就在延安府南边百多里的地方,离绥德不是很远,延安府是大府,仅凭农民军目前的实力恐怕难以攻下,虽然在拿下绥德收编了流民和官军之后,起义军队伍已经扩展道一万七千人,可是兵马是多了,战斗力却反而下降了,新来的人冲淡了老军的战斗力,所以王左挂不能等,必须马上投入新的战斗,在不断的战斗中自然淘汰,然后获得一支百战之军。不得不说王左挂的总策略还是正确的。
但是李自成等人不知道的是,王左挂其实还有别样的心思,对于对抗朝廷这个事情,王左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猛然想回头却发现身后的路已经消失了,可是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大明那么大,自己才刚刚攻下一个县城,就这样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明军的主力部队还没有到来,如果主力到了或者是抽调边军回援,自己能战胜这些精锐的朝廷兵马吗?答案是很显而易见的,所以王左挂要为自己找一条新的后路,在他想来,找到新的后路最好的方法就是接受招安。但是要想朝廷招安必须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扩大自己的军队,在这一点上今天的王左挂和当年的郑芝龙抱着一样的想法,几千年的官本位思想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在王左挂看来如果自己也能每天锦衣玉食,那自己还造什么反呢,当然这些话他是不可能对李自成等人说的,现在他只想先打下韩城再说。
大军从绥德开拔,一万五千多人浩浩荡荡的前往韩城县,目前王左挂的队伍马队已经扩充到一百多人,虽然对于一万五千人的队伍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不过事情总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大军拉开了行军阵势,从绥德到韩城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农民军的兵锋直指韩城。
而此时的韩城并没有任何防备,因为韩城虽然地理位置极佳,但是本身并没有多少油水。王左挂想拿下韩城不过是因为韩城背靠黄河,北上可以威胁延安府,南下可以威胁西安府,是个非常好的藏兵地。如果能在韩城扎住阵脚,就可以将整个陕北的局势盘活。
韩城的守备仅仅是个千总,手下八百卫所兵,加上衙役民壮不过才一千两三百人,他们根本没料到农民军竟然会把韩城当成主攻方向。
“彦演,农民军虽然可恶,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我大明的子民,本督倒是觉得,那些被迷惑的民众不能算是罪大恶极,可以试试招降的策略,你不在这个位置上可能不知道,别看我是三边总督,可是精锐边军全部被抽调去京师勤王,现在陕西境内根本没有什么能打的兵马,贼兵势大,想要剿灭他们非精兵五千不可,西安府内倒是有几千精兵,可是这是陕西最后的防御力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本督不会动用他们。边军精锐被抽调,剩下的还要戍边,本督也不能因小失大,将关防放弃。此时本督手中真是无兵可用。所以这些天来,本督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看看能不能将此股贼兵招安,如能不动刀兵将他们收编也是一桩好事。”
“老大人万万不可,那流贼是些什么人,如果他们能安安分分种田,能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即便他们原来可能是良民,经过在贼兵当中的历练,心智早就已经改变,卑职敢说现在的他们已经认可了不事生产,专门劫掠的这种生活方式,往日在土地里刨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但是现在想吃就拿刀去抢,想喝也可以拿刀去抢,甚至往日的黄花闺女,官家小姐都能拿刀去抢,人口财帛来的如此容易,老大人认为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那彦演,按你的说法,你准备怎么办?难道目前的局面你能有更好的办法?”
“下官不才,蒙老大人赏识才能做到今天这个陕西布政使参政的位子,既然老大人有难处,不如这样,这件事就交给下官去办,老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不如就让我来给老大人解决难题。下官有信心,可以将贼寇平定,一帮不事生产的乌合之众,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对话的二人正是三边总督杨鹤和他座下的得意门生,陕西布政使参政洪承畴。
(渔夫按,简单介绍下洪承畴,毕竟是明末重要人物,万历二十一年,洪承畴出生于福建泉州南安英都。他童年入溪益馆读书。因家境贫寒,十一岁辍学,在家帮母做豆干,每日清晨还要到英圩埔走街串巷叫卖豆干。当时西轩长房的才子洪启胤在水沟馆办村学,洪承畴叫卖豆干之余,常在学馆外听课,偶尔也帮学生做对子。洪启胤发现洪承畴极有天份且抱负不凡,免费收洪承畴为徒,重返校门。洪承畴学习用功,博览群书。洪启胤的《史记》、《资治通鉴》、《三国志》、《孙子兵法》等书都被他借来认真研读,从小就表现了治国平天下的愿望,甚得洪启胤赏识。洪启胤曾在洪承畴的一篇文中批下“家驹千里,国石万钧”的评语。洪承畴在水沟馆读了五年书后,又到泉州城北学馆读书。万历四十三年,二十三岁的洪承畴赴省参加乡试,为乙卯科中式第十九名举人。万历四十四年,洪承畴赴京会试,连捷登科,为丙辰科殿试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洪承畴初授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历员外郎、郎中等职,在刑部任事六年。天启二年擢升浙江提学佥事,以才高识士,所选人才皆俊奇,为朝廷所器重,两年后升迁两浙承宣布政左参议。天启七年,洪承畴升陕西督粮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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