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死了的好。”半晌,又有人道。
是啊,不如死了的好。
要是小柜子侥幸保住了条命,往后……往后才有的罪受呢,与其活受罪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然后再度沉默下来。
赵尔登捏着石子在地上胡乱画着,心里默默想,他要是日后有出息做了掌勺的大师傅,肯定不会磋磨徒弟。
入宫做太监的,哪个不是可怜人?既然大家都是可怜人,又怎么能忍心戕害彼此?
烫伤的第四天,小柜子断了气儿。
当时赵尔登在膳房里头忙活,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后来私下跟人打听,才知道小柜子被用一条草席裹了身,然后就被抬了出去。
赵尔登还记得,当时正是三伏天,热得要命,蝉鸣声像是淬了毒似的,吵的人焦躁不安,浑身上下的血似是随时都要沸腾炸开。
但得知小柜子死讯的时候,他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似是失足坠入了冰窟窿,一时间只觉得从里到外都寒透了。
小柜子死后的第八年,已到而立之年的赵尔登,学徒生涯总算有了突破。
那年下半年,他的师父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始手抖,御厨最要紧的是什么?除了舌头就是手。
没有舌头尝不出味儿,没有手更是做不了菜来。
师父对自己的手自然很重视,日常保养从不懈怠,手甫一出了问题,也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就去瞧了太医,从那之后,药也就没有断过。
煎药的活儿,自然是落到赵尔登这个徒儿身上,日日三服药,赵尔登用心煎着,只是每回药罐子里头总会多一味儿祖师麻。
与药材相克的祖师麻。
每每看着那黑黢黢汤药上面自己的倒影,赵尔登都会不无感慨,原来可怜人就是会向同类动手,他也不是例外。
在小柜子身上没起作用的祖师麻,在师父身上起的作用可就是立竿见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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