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良,别来无恙。”
院子里的众人闻言,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声音,会不会过于年轻了?
有人呢喃,“这怎么……好像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的声音?”
“嘘!”
前排一人回头,“噤声。”
众人一看这位说话了,都闭上了嘴。
这位是刘大娘子,常居港城,曾经在瓶山的浑号是刘寡妇,论资历是跟李恪良同辈的,论实力,人家的刘氏集团在全球多个大公司中都有股份,特别是在中东地区,许多油田公司中都有人家的影子。
是真正的富可敌国,豪奢无比,在当代瓶山一脉中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二十四个银牌掌柜之一。
书房内。
李恪良怔怔的望着幻影移形而来的姜钟,半晌才道:“您还是那么年轻。”
书房隔音并不好,李恪良这句话一出,门外传来一阵吸凉气的声音。
姜钟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看向李恪良,“没从沈轻秋那学一些延寿的办法?”
李恪良已然满头白发,皮肤如同枯木,满是褶皱,看上去老态龙钟,只有眼睛依然明亮,却饱含沧桑。
他摇摇头,“西方巫术有其缺陷,延寿有方,容颜难驻。”
他念头动时,姜钟已经看明白其所思所想。
战争年代,李恪良多年辗转,去过茅山,上过武当,进过终南,因为身怀法力异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不少秘法,而今便一直在修持一种延寿法门,暂时无性命之忧。
姜钟拉过椅子坐下,并示意李恪良也坐,“看来东方法术,也难以驻颜。”
李恪良苦笑道:“我早些年受袁公影响,认为生老病死,循环往复才是大自在,大欢乐,所以不曾刻意持功,直到七六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遥望东方,有些迷离的眼神深处,盘踞着丝丝缕缕的哀伤,自顾自道:“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
姜钟沉默片刻,有意避开话题,“也不晚,虽然看起来老了点。”
没想到李恪良却道:“李恪良的死活无所谓,可惜一百个李恪良也换不回那一人。”
姜钟叹口气,依旧惜字如金,“该做的都做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没什么好遗憾的?”
李恪良看向姜钟,满眼苦涩,“可是……您终究还是回来了。”
姜钟轻轻一怔,旋即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轻嘲一声,“夜长天色总难明,丈夫何事足萦怀。袁公一走,把你李恪良的精气神也带走了?连从头再来的勇气都没了?”
李恪良眼中满是落寞,“最近各种妖魔并举,世事纷乱,我就有预感——”
他目光泛起一丝光亮,“想当年,一声鸡唱,万怪烟消云落,现而今……”顿了顿,便唏嘘道:“蚍蜉撼树谈何易,长夜难明赤县天啊。”
“人老了,心也老了?”姜钟哼笑,“你这算什么信仰?”
惨淡的笑容在李恪良脸上浮现,他低下头,倒真像个迟暮的老人,“什么办法我们都试过了,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得多。唉,五帝三皇神圣事,骗了无涯过客……”
李恪良的声音渐渐低落,到最后竟然微不可闻。
看李恪良这沉沦落寞的模样,姜钟皱皱眉,忍不住接上,慨然道:“有多少风流人物,盗跖庄蹻流誉后。更陈王奋起挥黄钺,歌未竟,东方白!”
然后盯着李恪良,有些生气道:“现在轮到你唱了,你却跟我说唱不下去了?”
李恪良微微抬起头,眼中闪着一抹微弱的幽光,宛如风中残烛,声音不大,却在屋内回荡,“您都回来了,岂不是天渊翻覆?太阳还能照常升起吗?”
这句话落下,屋里屋外都陷入了寂静之中,几若落针可闻。
屋外众人身躯都是微微颤抖,万万没想到李恪良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有几人眼神交流一下,皆发现对方脸上只有惊骇。
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氛越来越压抑,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好多人的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
突然,清朗而坚定的声音撕开柔弱的空气,如金阳透云,洞穿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这是姜先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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