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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屠刀之下的婚礼,1994年永城县豫东煤矿“6·14”凶杀案(2 / 2)

“等几天,我给领导打个招呼再去行不?”

“你一肚子花花肠子。我叫你还耍花招。”张强说完,一巴掌打得叶啸嘴巴出血。

兄弟俩不容分说,架起叶啸就走。他们来到家,和张晓说明了情况,在他俩的挟持下,叶啸和张晓去了乡政府,领回了一张结婚证,并把婚期定在九月重阳节那天。

叶啸像霜打的茄子。他好恨,恨自己不该这么轻率,更恨张晓不该叫她哥哥威逼。“奶奶的,婚姻不是买牲口。你逼我,我也叫你们难过。”

离重阳节还有一天,叶啸去向领导请假,说是母亲有病,回去过几天就回。就这样,他把门一锁,溜回了豫西老家。

事情弄到这般地步,也是万般无奈。九月重阳那天,张晓到县城叫了一辆出租车,说是走亲戚,让司机把她拉到豫东煤矿。婚姻大事,就是这个结局,张晓心中十分凄苦,没有鞭炮鼓乐,没有陪嫁的东西,没有大红的喜字,甚至没有一个人送行。来到叶啸的住室,她愣住了。门锁得好紧。人呢?一打听,说是回家探亲去了。张晓当时几乎晕倒。

她又叫司机把车开到家,哭着对张强说:“哥,叶啸跑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寺。”张强一听,气得火冒三丈。立马把张野又叫了过来,问清了叶啸家的地址,租着那辆出租车直奔焦作。

将近一天的行程,黄昏时分赶到叶啸家,正好叶啸正坐在家看电视,他的父母还未下班。兄弟俩用刀逼着他,“想死想活你说个痛快。”

叶啸此时已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强、张野兄弟俩硬把叶啸推进车里,星夜往家返去。

凌晨四点,张家兄弟俩终于靠武力为他妹妹完成了人生的终身大事——和叶啸合了床。

叶啸在经历了婚变和两次屠刀的威逼之后,那种由爱到恨所交织的一切,使他的心理发生了严重的变态,并将这种变态用加倍的疯狂去实施报复。

“张晓,你听着。要吗,叫你哥哥杀了我;要吗,我早晚要杀了你,除非你和我离婚。”

“叶啸。”张晓痛苦地叫了一声,双膝跪倒在地,抱住叶啸的大腿,“别这样,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我的心是热的,我会当牛做马好好报答你一辈子。我求求你,千万别毁了这个家,我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

叶啸一听这话,更加怒不可遏,一脚将张晓踢倒。

正是从那一刻起,他们这个靠屠刀建立起来的家庭,吵闹不休,后又升级为棍棒拳脚相加。

因为他们的文化水平都比较高,把满腹的心事赤裸裸地记在日记本上,借以倾泄心中的怨恨和不满,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他俩就是用这种方式,进行着关于生命和死亡的直接对话。从中选择了几篇,细心的读者会从中窥见一斑。

1991年5月3日:我的一生为什么总是这样地阴错阳差。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却被发配到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刚刚认识了张晓,为什么她偏偏又失过身。“老婆孩子不让人。”这是千百年来的古训。我堂堂的大学生,岂能受此大辱。如今欲罢不能,还要受人欺负,苍天啊,为什么这样捉弄我?为什么……摘自叶啸日记。

1991年3月18日:结婚已经很久了,我是伴随着眼泪度过的,我从小失去了母亲,父亲重病在床,丈夫不能理解原谅我,俺知道自己的条件低,对不住他,只有用一颗女人的心去援(暖)他,我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到如今才知道做一个女人难啊!这是命吗?摘自张晓日记。

1991年4月8日:今天张平叫我到他家喝酒,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恩恩爱爱,想想自己这么窝囊,越想越气。难道我就这样了此一生?朋友劝酒,我就猛喝,举杯消愁愁更愁,反正是豁出去了。她不和我离婚,我就揍。我希望她能还手,那样反而解气。可是无论怎么打,她都一动不动。有什么办法,遇到这样的女人。她什么时候死了就好了。摘自叶啸日记。

1991年4月9日:清明节前,去给母亲烧纸,趴在坟头上大哭了一场。昨天被他打了一顿,我怕打坏了尚未出世的孩子,就用手护住肚子,任凭他打。人们常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无论如何不能回头,女人的名声值钱。万一二道门踩错了,哪里去叫皇天?我只有忍。心字头上一把刀是个“忍”字,想到这一点,啥样的罪都能受,我也学娘,把叶啸的心夺回来。摘自张晓日记。

1992年1月1日: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我又长了一岁。长一岁我心里头倒添一层愁。张晓死死地拖住我,这样下去,别说其他,就是连调回老家的希望也将化为泡影,别看这个女人表面温顺,实则内心有劲。这样的女人最难对付。我必须除掉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怎么除呢?杀人偿命,不是闹着玩的。我翻了几本法制杂志,那上面的法都不行,仍然理不出头绪。这好比赌博,我必须下大赌注。摘自叶啸日记。

1992年2月3日:我病了一个星期,没有人问我。只有女儿聪聪用她的小手抓我。她是我唯一的生命寄托。拖着病体,还得做饭,洗衣服,叶啸越来越反复无常,他从不拿我当人看,这日子何时能到头呢?虽然娘家近在咫尺,我却没法回去。爹爹有病,哥哥的孩子尚小,我没有分文钱,连买点东西都不能,怎么有脸回去呢?昔日村子里的小姐妹虽然她们嫁的是农民,可知冷知热,我白读了十年书,我的苦对谁说呢?摘自张晓日记。

1993年2月4日:我在《福尔摩斯探案集》“谜底”一章里,找到了福尔摩斯有关案子上的话:“敏锐的推断,锦囊妙计,对转眼到来的事件作机智地预测,而又胜利地证实自己的推断,会感到猎人预期得手前的激动。”这话说得虽好,却对我不起作用。用什么法子能除掉那个女人,我咋就没有得手前的激动呢?我等不下去了,我快要疯了。摘自叶啸日记。

1993年2月6日:今天,我又被叶啸打了一顿。我抱着孩子出门,被他一把把聪聪夺走,往床上一丢。小聪聪“哇”地哭了。我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是不能让孩子受屈。我一看他摔聪聪,火了。

“姓叶的,我为你当牛做马,你还有点良心吗?连小孩都不放过。”

“我是大学生,有正式单位,不能背你这个黑锅让人瞧不起。”

“什么黑锅,是你当初拼命地追我,我把女人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你了。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当初那是我一时感情冲动。”

“我是女人,不是玩物。我的青春、我的前途,能是你随便冲动着玩的吗?你要为你的行为负责。”

“只要你和我离婚,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说这话不如三岁小孩。”

我说到这里,叶啸又上去打我,我也忍无可忍,拿个鞋子朝他头上砸去,这是我为了女儿第一次还手。摘自张晓日记。

1994年6月14日:我终于解脱了,今天张晓被我砸死了,我不是故意的。上午回到家,饭没做好,我骂了句:啥活不干光做饭都不行。你活着现眼咋不死去。这时她伸过头来:“我早就想死了,给你打吧,你不打死我你是孬种。”我一时恼羞成怒,顺手拿起一个起钉锤,真巧,正好砸在太阳穴上,她连哼一声都没有就死了。我当时有点害怕。一看小聪聪还在睡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把小聪聪掐死。免得我死了,她没爹没娘活受罪。这样好了,也了结了。事情出来了装孬种也没有用。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叶啸绝笔。

一个星期后,煤矿工程处不见叶啸的影子,因为他抓基建,在淮北买的水泥条子全在他那里。处里派人叫他,一看门反锁着,推推没有动静,室内一股恶臭味扑来,来人预感到不妙,随即到保卫科叫人,将叶啸的住室门打开。张晓瘫倒在血泊之中,小聪聪死在床上。死者身上已高度腐烂。

保卫科立即将情况报告了当地公安机关。现场的勘查是认真而又细致的,作案用的锤子丢在地上,上面沾有脑浆和血迹,办案人员从锤子上提取了指纹。现场有一个日记本,6月14日叶啸的亲笔记录历历在目。在抽屉里又翻到了另一个日记本,那是张晓的。

种种迹象表明,杀人犯就是叶啸。只是在这当口,煤矿工程处的人方如梦初醒:“坏事了,我们在淮北市水泥厂买的8万元的水泥条子全被叶啸带走了。”

刻不容缓,立马赶往淮北水泥厂。迟了,水泥已被提走。经调查,叶啸把提货单以低于厂价50元的价格卖给了当地群众,人已不知去向。

一个多月后,叶啸被捉拿归案。

一个大学生,受过高等文明的洗礼,为什么还会死抱住封建礼教的贞操观不放,最终导致失去理智而自我毁灭?

一个当代女青年,读了十年书,为什么脑子里却还装满浓重封建色彩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悖论,而甘愿逆来顺受,最后跌人深渊?

穿越不同的时空,那历史的烙印为什么还那样根深蒂固,以致终于又演出了一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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