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杵在门口,平时那张犀利的无差别攻击的嘴,此刻却怎么都张不开。
这是他头一次哑口无言。
黑瞎子的话在他脑海中转了一圈,仿若杀人诛心的箴言。
他看着沈鹤钊那没有怒火也没有亲近的冷漠表情,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拘于一个小盒间,左右冲撞不出去,憋屈得令他想原地爆炸。
没等他开口,便听沈鹤钊道:“你不说我说,这个是你干的吧?”
一张揉皱的布告朝他丢了过来,陈皮伸手一接,不用看就知道上面是什么。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哑了:“那个死瞎子告诉你的?”
“哦,看样子黑瞎子也知道。”沈鹤钊平铺直叙道,在心底也记一笔。
陈皮:“……”
他抿了抿唇,从牙缝中蹦出字:“这次是我杀错了。”
他的语气也不由得烦躁起来,急促地道:“他们挂着水匪的旗子,我哪里知道那是搞诈的!”
“大晚上黑灯瞎火,他们偷摸的动作跟贼一样,之前你杀的那些水匪就不一定干净,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来找你报复的?”
沈鹤钊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他道:“那你什么时候察觉不对的?”
这个问题黑瞎子也问过,以陈皮的武力值和敏锐度,说不发现都不可能。
陈皮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一天,在跟人解释这些。
但他还是开口了。
“杀第一个的时候。”陈皮沉默片刻,道,“道上就没回头路能走,只要动手就是不死不休,我不可能由着他们可能暴露我的风险,放他们走。”
“全杀了?”
“漏了一个。”
“你打算怎么做?”
陈皮踟蹰片刻,没有选择撒谎,他的性子也不允许他低头。
“找机会杀了。”
话音落下,他听到沈鹤钊难掩的咳嗽声。
青年伸手掩住唇,猛地咳了几嗓子,袖口略微滑落,露出了较常人而言更显消瘦的腕骨。
陈皮下意识咬了咬后槽牙,心头一跳,这人别是被他气得急火攻心了。
事实上,沈淮是被系统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
系统:【淮!!黑瞎子是有什么看戏雷达吗!他快来了!五百米!】
沈淮险些被口水呛死,他猛地咳了几嗓,还伸手挡了一下瞬时没绷住的表情:【能不能让我好好生气一下!】
他还打算在陈皮面前震慑震慑,发挥一下半个师道。
黑瞎子又来凑热闹,他是会出戏的啊!
想到这,沈淮也不跟陈皮拉扯了,他道:“我看布告,你没被那孩子看见。”
陈皮:“你不想我动手?”
“已经到了这地步了,没必要留。”
少年的语速又提了上来,生怕被打断般:“斩草要除根,他虽然说没看见我,但保不齐会通过什么东西查到我身上!你跟我的关系其他人都知道,到时候污了你的名声,更没意义。”
陈皮这说的是实话,他摸爬滚打那么久,亲眼看过谁凭直觉便找到真凶,完成复仇。
那些经历教训深深印在他的灵魂里,化作一道道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警惕的线。
陈皮重重地道:“沈鹤钊,这个时候没什么必要发善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沈淮一时间也不知什么心情,他听着陈皮急急的辩解,只觉得挺无力的。
他道:“我们什么关系?”
陈皮瞬间像是被卡住了脖子般,没了声音。
沈淮再道:“我有什么名声?你觉得我很在意这个?”
不在意吗?长沙城周边的人都知道,沈先生面冷心热,宛若神仙下凡,哪怕连豪绅都会礼让他几分。
陈皮看着沈鹤钊杀人,看着沈鹤钊救人,除去名声,他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人停留。
青年藏在雾里。
沈淮三道:“你能当什么?”
陈皮的双手不由自主攥成拳,他说:“当我这条命!”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一开始不打死你?”沈淮凉薄地道,“你也只有这条命。”
陈皮立刻道:“你可以打死我,随时。”
青年的伞“簌”得举起,直指陈皮的喉间,凌厉的杀气毫不留余地笼罩了后者。
陈皮的脚步下意识想要后挪,却被意志力死死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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