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爷爷又被拉回了农村。
四叔家的房子,是2000年后新修的,不算旧。
院子是砖铺出来的,屋里装修的也还可以。
三叔虽然没怎么尽过孝,但每年过年也能回来看一下。
这次来,主动申请,和爷爷一起睡,晚上照看。
爷爷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清醒的时候,还能认出人。
婶婶熬些稀饭,一两天能喝一点。
七号,魏无涯过来接乐乐回龙泉。
乐乐去四叔家看了一下爷爷。
爷爷的状态没什么变化,躺在炕上,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姑姑也要回去,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
乐乐跟爸爸告别,“你自己注意身体,别累着了。有事让三叔四叔多担着点。
情况有变化,跟我说,我再回来。”
乐乐又拿了些钱,给爸爸。
“需要买什么,尽管去买,没钱了,跟我说。”
爸爸不住点头,“嗯嗯,不用操心我们。”
开了车,两个人再次南下,往龙泉赶。
路上,乐乐很沉默。
魏无涯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探过来。
乐乐弯起唇角,伸手过去,给人攥住。
“不要太难过,生老病死,很自然!”魏无涯安慰乐乐。
“哈哈!”乐乐笑了,“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
“啊?”魏无涯惊讶地转头看乐乐。
乐乐嘟了嘟嘴,“好像,和我无关!”
“为什么?”
“没有过爱,也就没有恨。没有过亲情的滋养,也就没有生离死别的痛楚!”
乐乐淡淡地说。
魏无涯默默地点头。
乐乐接着说:
“人的感情很复杂。
可能我爸会难过吧,因为他会有愤怒,那种从小渴望父爱,但怎么努力都够不到的绝望。
现在,解脱了,不用在孝道的囚笼里挣扎。
至少,我妈妈是解脱。
她说她和爸爸离开了农村,我爷爷终于不在桥头骂她了。
有一次邻居来城里,和她聊天,说爷爷在桥头夸她,说她是个好儿媳妇!”
乐乐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她共情到了妈妈一生的不易。
攥着乐乐手的那只手,更用力地攥住。
乐乐继续说,
“奶奶去世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不是不难过,很难过,很不舍。
她走的好突然,头一周周末我们还一起吃饭。
我跟她说,等我考上好的大学,工作了,赚到钱,让她享福。”
乐乐嘴角有些颤动,眼泪不自觉流下来。
魏无涯抚摸一下乐乐手背,“宝宝,不哭!”
乐乐笑了笑,抹了抹眼泪。
“我一直在想,一个女人,在婚姻里没有获得过任何爱,甚至还被家暴,为什么依然能有爱人的能力?
她不仅会爱人,她还深明大义,可惜唯独不会救赎自己。
直到老了,爷爷再想打她,她才反抗。
生病卧床的那几年,我经常看见她一个人流眼泪。
她说她拖累了我爸爸。
但是一看到我和姐姐,她就很开心。
她会把爸爸买给她的好吃的,藏起来,留给我。
有时候,我周末回家,东西都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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