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容在花园见得赵妨玉,赵妨玉到时,一溜排的小宫女围着周令容,拿着许多新鲜花卉,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等赵妨玉一来,这些人便自觉退了下去。
赵妨玉一身荔肉白绣点点金桂的大袖,内里一件抹胸百迭裙,不出格,但也比日常要隆重些。
周令容不语,先将一朵硕大的金红色牡丹放在赵妨玉头上比了比,发现与她身上的衣裳不衬,便又换了旁的。
“当日殿上,多谢哥哥嫂嫂替我解围。”
赵妨玉浅浅勾唇,顺着周令容的话往下说:“都是姊妹,能帮则帮罢了。”
聪明人说话不必兜圈子,尤其是周令容此时来请赵妨玉,聪明的也能猜出些什么。
“公主不日要前往麝利,途径陇西,可看一看陇西风土。”
周令容点点头,这些话不必赵妨玉说她也明白的,等出了大梁,她从前是再尊贵的公主也好,皇室也罢,到了别人家的地界之中,她不过是看着精细些的瓷器。
有人拿上品瓷器插花,有人拿上品瓷器装擦脚水,当日大殿上看麝利瑟吉的模样,周令容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的未来是何种的水深火热。
天高皇帝远,她唯一能求助的,能给她带去底气的,便是边防将士。
那一道道树立的城墙,才是她将来能够平安活下去的底气。
话说到这份上,周令容也不再伤春悲秋,转而将自己手中的一块令牌交给赵妨玉。
“这是我执掌封地的印鉴,凭这印鉴,可调动我封地之中的食邑。”
周令容是有封地的,她妹妹也有。
这些封地之中的食邑并不会因为公主出嫁而被皇家收回,而是会伴随公主终生,源源不断的往公主所在运输。
现如今周令容将封底的食邑令牌交给赵妨玉,显然是没打算在麝利国活多久。
更重要,并非是周令容的食邑,赵妨玉不缺钱是满上京都知道,这令牌真正值钱的用处,是公主封地有一千私兵。
赵妨玉不由得深深看了眼周令容,周令容沉着的看着花园里的一草一木,眼神中带着一股暮气,这股暮气,赵妨玉只在将死之人身上看见过。
周令容没打算抗争命运,她决定赴死,死前归拢归拢遗产,替妹妹和母亲,谋一条出路。
“母亲年迈,妹妹尚年幼,往后我不在京中,请嫂嫂帮我多照看些。”
“外祖家……规矩大,母亲被教条束住了耳目,有些事看不明白,也会做错。”
“若有什么地方惹了嫂嫂不高兴,求嫂嫂看在这印鉴的份上,别和她计较。她活了一辈子,也没为自己活过。”
周令容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仿佛一尊精美的木偶生出了精魂,却散发着阵阵枯朽气息。
她说的话堪称低声下气,毕竟世易时移,现如今的皇后已经无法再获得欧阳家家的鼎力支持。
一个家族最重要的绵延,存续,当年的皇后可以带领欧阳家走向新的巅峰,欧阳家自然全力相助,如今皇后自顾不暇,欧阳家也学会明哲保身。
周令容自小生活在皇后身边,她知道许多旧事,但她不能说,也不能阻止。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渐渐给自己打上了欧阳家的标签,事事都以欧阳家为先,忘记了身为皇后的本职是一国之母。
赵妨玉坐在周令容另一侧,她看着赵妨玉欣然品茶,赏景,仿佛并不被她话语中的一切所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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