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姜枣也不想跟他计较,想留着最后一点力气交代遗言。
“我有话跟你说,听我说……”
陆宴寻弯下腰,和姜枣的脸贴近些:“我在听。”
“你知道吗……陆宴寻……”姜枣气若游丝,声音一声比一声轻。
她想说话声音大点,可惜根本接不上气。
濒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姜枣真怕自己连几分钟都撑不过去。
早知道早点让陆宴寻进来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也不知道她想说的话能不能说完。
都这个时候了,能说几句是几句吧。
姜枣撑着一口气,抓紧时间交代:
“……我挺讨厌你的,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看不惯你那高高在上的清高样,后来我故意问你要不要处对象……呵,你以为我想跟你处对象吗?不过是想戏弄你罢了……”
“……因为我讨厌你!就想看你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被拖进泥潭的样子……没想到我成功了。”
陆宴寻听着姜枣断断续续的声音,揪紧的心脏一阵阵刺痛着。
他猜到她在耍他,在戏弄他,但不知道她原来还那么讨厌他。
原来她一直都很讨厌他。
“我知道了,但没关系。”陆宴寻稍稍退开一些,但依然弯着腰,轻声回答,“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没关系。”
姜枣有点难过。
他说没关系,那就是不在乎的意思对吧。
她在陆宴寻眼里果然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他只是把她当成生孩子的工具。
但是她都快死了,是不是工具也无所谓了。
还是赶紧说遗言吧。
姜枣无视心头的钝痛,继续说:
“还有……我一点都不想怀你的孩子,也不想把他们生下来,我对他们一点感情都没有……我讨厌你,也讨厌他们……特别特别讨厌!”
“要是没有怀上这两个小讨厌鬼,我早就和你这个大讨厌鬼离婚了……你们父子三人都是讨厌鬼,我讨厌你们……!”
不知道怎么回事,姜枣越说越难过。
尤其说到我讨厌你们这几个字的时候,姜枣再一次泪崩了。
她的眼泪还没有流干吗?
原主的身体是水做的吗??
怎么那么能哭啊!
这一家四口真的把她这个无辜的灵魂给坑惨了。
她要远离他们。
“……你保小吧陆宴寻,你们这三个讨厌鬼,我一个都不想再见到了……你保小吧……”
姜枣哭着说完最后几句话,终于松了口气。
她想说的话说完了,最后的力气也用光了。
陆宴寻用指腹温柔拭去姜枣脸颊的泪。
轻启薄唇,淡淡说了三个字:“我保大。”
陆宴寻的声音太轻,姜枣没听清他说什么。
“姜枣!快别忙着说话了!省点力气生孩子!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孩子不大,你加把油说不定马上就生出来了!”
陈医生不知道两口子在那蛐蛐咕咕说什么,她只知道姜枣只要再一鼓作气,应该就能把孩子生下来了。
现在就看姜枣能不能配合。
“陆宴寻同志,你快劝劝她,一定要坚持下去,孩子就要出生了!不快点生下来孩子就会缺氧,再拖久了孩子就会有窒息的危险!”陈医生激动地喊。
“姜枣,孩子快出生了。”陆宴寻紧紧握住姜枣的手。
他提高音量,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轻颤:“你再坚持一下。”
“我不……”姜枣疲惫地闭着眼睛,虚弱地拒绝,“你保小……”
她要说的遗言都说完了,现在只要给她一刀,把孩子从肚子里拿出来,这样她就能完成她工具人的使命,就可以大出血退场了。
干嘛还要费那劲去坚持?
再说她也没劲了,真没劲了,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根本坚持不了一点。
身上的力气全都卸下来之后,姜枣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
这种感觉还挺舒服的,像飘在云上一样,有种和空气融为一体的轻盈感。
陈医生见姜枣腿上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连忙大喊:“快喊醒她,别让她睡!”
“姜枣!”陆宴寻叫着姜枣的名字,“你醒醒!”
“掐人中!”陈医生又说。
陆宴寻照做了,但姜枣仿佛休克了一般,没有一点反应。
感觉到姜枣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陆宴寻彻底慌了。
“姜枣!你醒醒!”
姜枣还是能听见他们喊自己的声音的,只是那些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太远了,也越来越小。
只能依稀听见一些声音,但姜枣懒得回应。
她想,那么远,她要是回应的话,不也要费力气喊吗?
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会,就让她舒服地等死吧。
见怎么喊姜枣都没反应,陈医生十分沉痛地告诉陆宴寻:
“你继续叫她,如果她在短时间内还是醒不过来,我们会给她做剖宫产手术,把孩子拿出来,但是风险会非常大,孕妇可能会……”
可能会什么,陆宴寻知道。
“怎么才能保住大人?”
陆宴寻虽然没有流下一滴泪,但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通红一片。
陈医生严肃回道:“她如果醒不过来的话,大人小孩大概率只能保住一个,我们的经验是倾向保小,因为就算不保小,大人也不一定能撑得住了。”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只有这样对孕妇和孩子的伤害才是最小的。”
她顿了顿又说:“现在我们要做一下剖宫产手术的准备,你尽量在五分钟之内和其他家属商量好。”
陆宴寻不假思索:“保大,我只要大人能保住!”
“同志,请你冷静一点,请你现在去跟产房门口的其他家属商量一下!商量好后给我们准确的答复并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陈医生坚持道。
陈医生作为一个有着十几年接生经验的专业妇产科医生,如果保大更容易些的话,她也会建议保大。
但当下这个情况,如果坚持保大,大人和孩子恐怕一个都保不住。
对此,陈医生也非常痛心。
“我说了保大,无论如何都要保大,不存在保小不保大!”陆宴寻神色沉冷地重复道,布满血丝的双眼几乎凝结成冰。
陈医生被陆宴寻浑身散发出的压迫性气势和冰冷的语气震慑住了。
缓了缓,陈医生才说:“五分钟之内喊醒她,否则我们也无能为力。”
陈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走出产房。
把姜枣的情况跟外面的人说了一下。
最后给出了专业的建议:“所以,我们建议保小。”
大家听完全都愣住了。
周美霞是所有人里最快一个反应过来的。
她质问陈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建议保小?为什么不建议保大?”
陈医生刚才已经把情况都说了,但还是耐心地重复解释:
“目前来看,保大的风险比保小更大,就算不保小,大的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况且孕妇怀的是双胞胎,保小就是保住两条命,保大的话,三条命可能一条都没有了,所以我们才建议保小,你们家属可以先商量一下,但是要尽快商量好。”
陈医生说着,把病危通知书递出去:“商量好的话,请直系亲属在上面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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