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天色昏暗之前,众人离开郊区,开车来到一片敞亮宽阔的江边。
江边的草地悬挂着灯条,扎着帐篷,有人露营散步。
远处的江河,隐约还能看见最后那抹落日。
郑叙秋他们一伙儿人从车里搬出了许多装备,什么吃食酒水,烧烤架,折叠椅等等,像哆啦A梦的百宝箱变出来似的,一一展现在眼前。
原来,他们是早有预谋,有计划,有准备,行程安排的严丝合缝。
找了处安静干净的好位置,几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的烤着食物,炭火的烟味与食物的焦味混在一起,让两个女生避之不及。
那边还在喋喋不休的争论谁买来的劣质浓烟炭火,伴随着被烟熏呛着的咳嗽声,闹了好大一出笑话。
程思念她们去帮忙,被几人赶到了一边,他们倒像格外有担当,独自承受着这浓重的烟火气。
“跟你说,其实今天啊,都是那位一一安排的。”
许澳妍与程思念聊着天,许澳妍用手指了指不远处戴着口罩阻挡烟呛的郑叙秋。
程思念看着那抹身影,愣了愣。
“他对你,挺用心的。”
许澳妍用肩膀轻轻碰了碰程思念。
然而程思念却不知作何感想。
“早点从糟糕的过去里走出来,会是件很幸福的事,有时候看看身边的人,也许会收获更多美好。”
许澳妍语气温柔,神情认真。
她想程思念能快速走出来,更想有个人能拯救这个悲伤的女人。
程思念沉默着,没说话。
“你有没有考虑过….”
许澳妍试探性的问了句。
程思念抬头看向她,轻轻一笑,眼眸中蓄着化不开的柔情:
“郑叙秋,他从来都不是我的备胎。”
“……”
“他值得,更好的人。”
——
吃过了虽然焦糊的不成样子,却意外美味的烧烤,几人兴致不减,还聊着天。
程思念借着去洗手间之意,独自到江边走了走。
夜色渐浓,夜空之中,星星布局。
微风有些凉,江海澎湃,心中却格外寂静。
程思念找了片干净草地坐下,听着伴有回声的潺潺水流声,远方的一盏,屹立着的,孤独的,安宁的路灯,像一座灯塔,指引着某处方向。
忽然,一张毛茸茸的毯子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肩上,她惊恐回头,郑叙秋已经坐到了离她半臂之距的身边。
“自己跑到这边来,不冷么?”
程思念看了眼身上的毯子,居然没发觉他悄悄来临。
“你怎么没跟他们继续吃?”
程思念的确有些冷,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郑叙秋看了她一眼:
“你跟我出来的,这万一走丢了,受冻感冒了,还不是我的责任,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他总喜欢把关心的心意包裹,说出的话又冠冕堂皇。
从容不定的面庞,好像真的如他口中说的那般,害怕担责任,根本没有私心。
要不是程思念认识他这么久,也许真听不出他的口是心非。
程思念笑了笑,静默了会儿,语气温柔道:
“郑叙秋,谢谢你。”
“谢我?”
郑叙秋有些疑惑,扭头来看她。
程思念悠悠抬起低垂的目光,看向他:
“这段时间,你为了我的事,费了很多心,今天也是,总是能想到许多办法让我开心一点….”
她看向他深邃的目光,有些动容。
还有她流产,晕倒在家,要不是他,或许她已经死了….
郑叙秋听不得她这矫情的一套,伸手比了个暂停手势打住她。
“程思念,你要不要自己算算,这么多年,你跟我说了多少感谢的话,你说不腻,我都听腻了。”
她总是这样生分,把自己当成刺猬,拒他千里之外。
“发自内心的,真的很想谢谢你。”
程思念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想表达的是,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觉得很幸运,可以的话,想一直有你这样的朋友。”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
郑叙秋变了脸色,神情隐隐透着些许嘲弄和怀疑。
“朋友?”
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在问程思念,还是问自己。
程思念不忍看他的目光,收回了那道试探与委婉的视线,低下头,难以言说。
她不想伤害他。不想他白白在她身上浪费多余时间。
“程思念,你是在跟我划清界限吗?”
郑叙秋隐忍着沙哑嗓音,可还是渗出些受伤的意味。
“……”
而后,他突然的轻笑了一下,吐了一口气,声音也被他放的轻松些:
“你是不是,太自作聪明了?你是觉得,我会对你有什么其他心思是么?”
被对方暗自挑破又明里拒绝,他再缠着不放,未免太不要脸了。
死缠烂打,惯不是他作风。
他的自尊心,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这么卑微。
他看向远方漆黑一片的湖面,耳边澎湃着的水声唤不醒他冰凉寂寥的心绪。他眸光黯淡下来,光芒不在。
“朋友,就朋友吧。”
声音微弱,他只说给自己听罢。
回程的路上,郑叙秋都是默不作声的,朋友跟他说话,他也情绪不高。
许澳妍觉得奇怪,转而来问程思念,程思念实则心虚,却还要摇摇头装不知道。
其实彼此心中都心知肚明。
城区的分岔路,两路人分离,往各自方向行驶。
程思念满腹心事,回到家与还在看电视的父母招呼了一声,就进房间洗澡。
浴室内,哗哗的水流声,郑叙秋的神情,徘徊在她脑海,如升腾的雾气,经久不散。
天色已晚,程思念准备上床睡觉,来到床边准备拉上窗帘时,楼下不远处朦胧的一幕让她愣住。
点亮浓厚夜色的路灯,一并照耀着一抹位置的离去背影,逐渐隐于更模糊的视野。
程思念的心被勾了起来,砰砰的撞击着胸口。
短暂停留的一眼,她却被那模糊却莫名熟悉的轮廓扰的不能自已。
她情不自禁再去寻找,那个位置已空空如也,又深又寒的夜色重新笼罩下来,犹如给她刚刚那荒谬的想法盖上了一层戳不破的神秘面纱。
她收回目光,拉上窗帘,胡思乱想一通,艰难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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