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梯,程思念在那曾经进进出出的大门前踌躇不决,像在做什么心理斗争。
看着门上已经掉色成了暗红色对联,她发觉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
她真是疯了。
她掏出钥匙,扭动门锁,推开门,按记忆中的习惯打开灯。
漆黑的客厅被点亮,同时也照亮了她心底的那些记忆。
眼前呈现的熟悉环境让程思念手足无措,目光所及之处,她与齐珩曾经生活过的身影像幻影一样浮现又破裂。
与齐珩离婚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不争气的讲,她是怕触及到那些回忆痛不欲生。
母亲劝她把房子卖了,她又舍不得,觉得这也是她与齐珩最后一点能够抓住的回忆了。
母亲觉得她太过矛盾纠结,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如今再踏进来,屋中的陈设未变,还是离开时模样,可又什么都变了,人走茶凉,余温散去,空壳而已。
周五上午,程思念向顾嘉润请半天假,说明来由,是去抓Q先生。
前面三次,都是约在梧桐中学校外,程思念也由此得知了Q先生是梧桐中学的一名教师。
Q先生告诉她,到了直接去治安厅说找齐老师就好,他已打过招呼。
看到他姓齐,程思念心脏跟着漏掉一拍,觉得太巧,又暗嘲自己可笑。
这世界上,姓齐的又不止他一个。
进入梧桐中学内部,她也不敢瞎晃悠,找了一棵树荫下给他发邮件:
【我到了,怎么找你?】
对方隔了十分钟才回复:【你在哪?我去找你。】
程思念跟他描述了具体位置,坐在旁边的长椅等待。
树上的树叶发黄,都掉的差不多,灿烂的阳光肆无忌惮的穿插,在落有几片枯叶的水泥地板上,折射出纵横交错延伸的树干与她的影子。
等待过程中,她环顾了学校的风景,干净,雅致,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书卷气息。
等了大概有半个钟,她没看见有谁向她走来,难道找不到?还是又被耍了一通?
她在前一天晚上就想好了,如果今天再被鸽,她一定要发条朋友圈承认自己是二百五中的二百五。
百无聊赖,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时不时有阵暖风,舒服极了。
程思念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她听见有人叫她。
“程小姐......思念....”
她睁眼,首先看到一双皮鞋,质感剪裁得当的西装裤角和遮盖了她影子的另一个黑影,接着,一股熟悉的木质香随着微风送入她鼻尖。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只这一眼,让她全身血液凝固,周围一切草木人群都静止,除了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在证明她还活着。
她手脚都僵住,动弹不得。
怎么会......
她不敢相信眼前所带给她的冲击力。
齐珩......
怎么会是他?
这张生动逼真的脸怎么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的灵魂已经出走,仅剩的一丝理智都在怀疑她处在梦里。
“抱歉,我来晚了。”
齐珩逆着光,无框眼镜边缘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模糊了他眼中情绪,嘴角弯到合适的弧度,嗓音还似曾经那般温柔。
程思念不知道此刻呈现的是怎样的表情,手心冒出一层冷汗。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清醒的击碎了梦境这一猜想。
“你......”
程思念张开唇,发出的声音她自己也听不清是什么。
重逢的突然又荒诞,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她又看他,他是那样淡定自若,看着自己这样丑态百出。
“你好,程小姐,我是Q先生,我叫齐珩。”
他像看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冷静绅士,礼貌的做着自我介绍,就像他们从不认识。
一瞬间,所有记忆串联在一起,涌入程思念的脑海。
根本没有巧合,Q就是他的姓,他就是披着Q先生外皮的齐珩,上一次在咖啡厅门口,遇到的戴口罩的男人也是他。
这一切都是他编织的网,引她入局。
程思念猩红着眼,撑着瘫软的身子就从他身边走过,想要逃离。
“程小姐不是要跟我谈工作么?不谈了么?又要走了吗?”
身后传来他不急不缓的声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是啊,她不是来谈工作的么?Q先生不是她认真对待,且欣赏文风的作者吗?
只不过她没想到,Q先生居然是他。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收去多余情绪,以一个合作方的姿态重新面对他。
“谈,在这么?”
程思念的目光始终不像他,这么炙热,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
她用余光,可以看到齐珩的目光是一直放在她身上的,可她却没有这么释然,可以短时间撇弃过往来重新认识旧人。
“可以给我一节课时间么?抱歉,我还有一节课。”
程思念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
“嗯?”
齐珩浅笑:
“如果不介意,你可以一起去教室。”
程思念想了想,点头应声。
两人一起走去他上课所在的教室,程思念跟在他身后,他也没说话,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程思念终于敢把目光全部放在他身上,仅仅是一个宽厚的背影。
曾经她也是这样,她的目光,包括爱意,都是在他转身之后才敢流露的。
两个人没有说话,经过的几个学生会跟齐珩礼貌的打招呼。
他们像极其别扭生硬的陌生人
宽敞明亮的教室,一眼看过去,学生们统一穿着整齐干净的校服,桌上的书籍堆积成山,即便老师没有进来,各自也都安静学习,翻动着的书页,让空气中都弥漫着书卷气息。
程思念不想引人注目,悄悄到最后排的角落坐下。
齐珩站在讲台,离她很遥远,正给底下的学生们讲课。
程思念的视线穿过影影绰绰的身影,落在前方侃侃而谈的他身上。
他穿黑衬衫,袖口挽起,一截肌肉匀称的小臂露出,头发短了些,好像也瘦了些。
他讲课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覆盖整间课室,吐字清晰,磁性有力。
程思念无心听他在讲什么,还未从强大的冲击力中缓过神,从他只言片语中,她知道他教数学,且水平很高,几道难题被他讲的通俗易懂。
微风撩起乳白窗纱,大片的阳光撒进课室,齐珩镀着一层金黄暖阳,耀眼夺目,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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