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金石手捧鳜都司的鱼头,跪在水面之上,以丁零古礼宣誓向张归元效忠。
张归元并未接受他的效忠,反而冷冷地看着他,脸上不喜不悲,平静得仿佛湖水。
汗水顺着斛律金石的额头滚下,逐渐打湿了衣衫,这位在千军万马中谈笑风生的汉子,此刻不敢有一丝妄动。
僵持了一刻钟,张归元开口打破了平静,他的声音冰冷得仿佛北海的寒风。
“斛律金石,我观你修为在炼气境,在北海水族中斩将夺旗如探囊取物,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北丁零斛律部被妖王殷雷攻破之时,你在何处?”
此言一出,斛律金石瞬间红了眼眸,钢铁一般坚韧的汉子身体不断颤抖,强忍着巨大的悲伤,沉声道:
“主公,那一夜我奉命冲破兽潮,带领族人突围而去。”
张归元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望着被张家部曲赶下河渠的水族妖兵,平静地问道:
“斛律部大萨满被妖王殷雷斩杀,族长独斗八健将,战至天亮,力竭而亡,你身为炼气士,突围之后为什么没回去救援?”
斛律金石身体不断颤抖,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他缓缓解开长衣,露出密密麻麻的伤口。
士可杀不可辱,对于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怀疑他贪生怕死是对他最大的耻辱。
“主公,我斛律金石绝不是苟且偷生之人。”
“但,有些事需要有人去做,有些痛苦需要有人承受,有些人活着不是因为怕死,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
在斛律金石身后,张归元看到了问题的答案,那群身穿粗布麻衣的战士,无一例外,都是孩子。
年龄大的孩子不到十八岁,年纪小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他们撑着简陋的舢板小船,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斛律金石早已泣不成声,在那个噩梦到来的夜晚,那个月黑风高,兽潮袭来的邪月之夜。
面对着族人的惨死,亲人的哀嚎,他拿起大刀,要像父辈一样战死。
族长阻止了他,那位像月光般温柔的男人,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
活下去,为了孩子们,将斛律部的薪火传下去。
族长说完,带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提起长刀,踏步而去,独自一人约战八健将。
儿时的挚友,青年时的伙伴,中年时的族长,以斛律部独有的燃血功法,鏖战八健将,战至黎明之时,只剩下一副骨架,立而不倒。
兽潮虽众,野兽畏其勇,不敢靠近。
斛律金石带领本部一千名族人保护孩子们突围,在兽潮之中左突右杀,舍生死斗。
他身中二十七处创伤,硬生生凿开一条血路,千余名部下全部战死。
他带着孩子们突围到北海中的荒岛之上,北境的妖王和北海的龙君交好,互不侵犯领地,故此留下性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张归元走到斛律金石面前,取走了鳜都司的鱼头,用手蘸了蘸沾妖血,以丁零高车族古礼,在斛律金石的额头上整整齐齐写了一个张字。
这代表张家部曲的族长张归元正式接纳了斛律部。
“你需谨记,加入张家部曲便自动放弃了北丁零斛律部族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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