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间内,整个应天府的天空也暗淡沉重起来,低挂的乌云像是海洋般卷起漩涡,吞没了天上的所有光明。
此时此刻,原本明亮的正午时光却黯然地好似曙光即将降临的模样。
此刻,本来还算繁华的应天府街市,被一些奇怪的天象惊得乱成了一片。
在大多数民众皆源自农耕的传统下,对于天气的变化有着天然的敏感性。
根据世代相传的经验与亲身经历,大家普遍知道暴雨在所难免。
但对于大明朝的广大百姓而言,这场暴雨来得好比甘霖,既不构成祸害,恰好满足了补种粮食的需求,干旱的大地迫切需要一场大雨来恢复流失的营养。
但在今日,对于那些坐拥各种机构的官老爷们——特别是诏狱内部的官员们——他们眼中的风暴即将来临,只让他们感到更加烦躁而不安。
“姚大师,无需太过激动。
应天府乃京城腹心之地,即使学生们当前占得优势,也难以维持久远。
这一次府尹的一时失策让事态恶化,但京城内还有众多强力组织密切关注,哪能任凭外力侵蚀我们的权利。”胡轲觉察到自己的计谋已然见效,停止了进一步的激将,反而非常认真地端起一杯茶递给姚广孝。
察觉到胡轲态度的变化,姚广孝并不显得为难。
作为一个直率的人,虽然心思复杂了些许,但胸襟却是异常宽广。
“我不是要在这个面前表现得如此情绪化,实在是现在的情形紧迫,不由得人心慌意乱。”说罢,姚广孝一口将杯中茶水喝尽,并且没放下,一只手捏住杯沿,转向胡轲和徐允恭,脸上露出几分怨气的神色,诉说起自己的担忧,“这件事一早就显得不寻常,能进入府学的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这些从小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少年们,周围的同僚多半也来自贵族后代。
他们见识广阔,手中的资源丰富,对时局的判断远超普通人。
眼下蒙古大军威胁边境,殿下生死未卜,再加上朝廷中皇权与相权之争犹自未结,各方势力暗潮涌动。
此时此刻,这批有能力、有信息又善于谋略的青年何需在此乱局之际显山露水,他们选择出手,要么不懂避风,要么纯粹为了激流勇进。”
看到姚广孝眉头紧锁,眉头间的厉色显示了其对形势的极度悲观。
“大明虽说已安宁数载,但朝廷之争从未因此消弭。
这些学生的背景虽然皆属勋贵之后,但他们内部的阵营却并非一团和气。
或许当中有恃宠跋扈之人,心中充满野心的人也不少,但他们的野心多半来自于对时局的误解,加上对自身实力的盲从自大。
实际上,这一切根本无法当作现实看待。
他们这些在书院中埋头读经的学生,尽管看起来似乎不生产也不触及具体的政务事务,仅仅是在理论上进行研究,然而在这样的诡谲之际,他们却将自我置于极端不利的地位,着实让在旁的姚广孝感到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姚广孝将自己的心绪发泄给另外两位相对相投的友人之后,内心的愤怒终于得到了缓解。
此刻,他虽然仍旧保持着忧心忡忡的表情,但显然比刚才进门时激动的神色稍缓了一些。
直到渐渐恢复平静,姚广孝这才恍然发现自己进屋时竟然忘关了门。
于是他重新振作起来的和尚形象,三两步向着门口走去,手抬起准备将房门合紧。
毕竟他们在讨论的事情虽非绝对秘密,却也不宜被人知悉。
关于诏狱这个衙门,它虽看起来只听命于皇帝而呈一片齐心,但身为经历过世事的老僧,姚广孝十分清楚,在这片大地之上,任何一方势力都会有着自己的算计和利益诉求,并不是单纯的整体和谐。
各个集团各自怀揣目的与私利,在很大程度上,它们的发展不仅被人的本性和权力的根本性因素所驱使,同样也由上一阶的管理策略刻意推动与控制。
管理者自然不希望在自己不介入的情况下,某个机构能自发达成一致,这是因为对于权力的持有者而言,他们最在意的并不是整个行动的过程是否顺畅高效,最核心的问题是维持和保卫现有地位及权威的稳固。
即使是如朱元璋这样强大的存在,也无法避免这种情形的影响。
\"雨已经开始下了。
\"当姚广孝到达门口时,立即感受到四周的气氛有所不同,伸手一探之下,淅沥的雨声开始在天空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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