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太太老家乡下,父亲是个有着百十亩地的地主,就得她这一个女儿。
到了招婿的年纪,她一眼就看上了隔壁村里的穷学生。
说服父母给穷学生的寡母看病,支持穷学生的学业。
穷学生有了留洋的机会,她背着父亲偷了家里的积蓄给他当路费。
一个大字不识的姑娘,每隔两个月就跑去县城给穷学生寄钱。
一晃四年过去,她从小姑娘等成了老姑娘,穷学生依旧没有回来娶她。
村里人都笑话,精明了一辈子的地主家出了个傻闺女。
彭先生却回了村里,风风光光地娶她过门,接她到十里洋场享福。
“享个屁福,城里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钱,睁开眼都恨不得这一天不要开始才好。”
这是彭太太和许阿鱼讲完她的故事后,发出的感慨。
现在她有点后悔,早知道卖卤肉的卫家能有这样厉害的关系,她应该多交好一些的。
比起拿腔拿调的黄太太,她还是有些喜欢大大咧咧的许阿鱼的。
“卫家老大,你有事儿直接说,但凡我能做的肯定帮忙。”
卫渺这个时候已经想到了说辞,对着彭太太道: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听今日客人谈起,说想要大批量糖,瞧见您,我一激动就想拉您过来谈一谈没承想他们上楼去了。”
彭太太听完,一拍大腿,激动道:“那感情好,是哪位先生,我亲自和他谈。不,让我先生和他谈。”
彭太太说完后,眼珠子转动片刻,对卫渺小声道:
“这事儿你找我就对了,管糖长的阿三要回国,英国佬想要提拔我先生上去,别的不敢保证,分量和质量肯定没问题。”
卫渺惊喜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彭太太。
彭太太心中暗啐小鬼头精明,“侬把心放到肚子里,若是这事儿成了,你的那份肯定少不了。至少这个数。”
彭太太是个很有生意头脑的人,她给卫渺比了个一,大体的意思就是一斤糖卫渺能拿一分钱的回扣。
卫渺咧嘴笑了,似乎很满意,毕竟白糖在市面上也才卖一毛钱一斤。
大量批发的话可能便宜三四分,彭太太给她一分的回扣,看似大方,其实她也不亏。
从彭太太家永远有吃不完的糖的这种情况来看,她自有薅羊毛的办法。
两人谈完正事儿,就开始闲聊起来。
卫渺问彭太太,“我瞧着一起过来的街坊邻居有两个没见过。”
彭太太细细想了想,就知道卫渺说的谁了。
“个子清瘦皮肤蜡黄的那个是大学教授,就是那个交通大学。”
彭先生是个文化人,自然愿意和有学问的人多来往,彭太太自然记得。
“我和你讲啊,李教授为人和善,就是命不好,家里的太太和孩子染了传染病死了,是个鳏夫。”
彭太太还在为李教授的妻子孩子没法享福而感慨,卫渺却在心中感慨这人胆子可真大。
她能一眼认出来,别人就不能了吗?
“哎呦,你们两个躲在这里说什么呢,让我好找。”
黄太太说话的声音吴侬软语,听在耳边像是在撒娇。
彭太太觉得自己是正经家的女人,所以很不喜欢妖妖娆娆成天打麻将的黄太太,于是仰着下巴带着一丝显摆道:
“我们肯定没有讨论麻将怎么胡牌,所以没叫黄太太你呀。”
黄太太目光在院子里张望,只有冷茶和果盘,一个人影都没有。
心中失望,但面上笑意盈盈。
“卫家小子,侬阿爸让侬快回家,侬家又来贵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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