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个所谓的邻家弟弟,毫不见外地客厅厨房四处地打转,烧个水,切个水果,浇个花,泡个茶什么的……熟门熟路地完全像是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离开,而是亲自下厨,招待黎宵。
这让黎宵感觉,原本在场的两个外人一下子就剩自己一个了。
原本对于能够在喻轻舟家里吃饭的满满期待之情,一下子碎成了渣渣。
好几次,他都想问喻轻舟,这个邻居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可是又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外人”,根本没有询问的立场。
于是更生气了,不过这一次生的是自己的气。
这天,直到黎宵离开,那个邻居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还问黎宵要不要留下吃晚饭,俨然一副半个主人的架子。
偏偏喻轻舟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妥。
或许这在对方看来就是正常的吧。
“不需要。”
黎宵有些不高兴地冷声拒绝,对上少年如沐春风的微笑,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
后知后觉地想,自己的拒绝是不是正中对方的下怀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黎宵硬了硬头皮,终于还是忍住没有改口。
回家之后,懊悔地没能吃得下晚饭。
捂着被子在躺在床上偷偷抹了半宿眼泪。
一时想喻轻舟怎么都不知道多说一句,多说一句他就留下吃饭了呀……
一时又想那少年和喻轻舟是怎么个关系,又在那里留了多久……
于是生平第一次的,黎宵失眠了。
第二天顶着两只核桃似的眼睛出现时,吓了众人一跳。
一个个嘘寒问暖地,想要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中以阿九最为忧心忡忡。
最后,黎宵说了,含糊其辞的程度堪比谜语人。
所幸阿九不愧是阿九,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充分发挥了他那与外表截然相反的细腻心思。
洞察到这一切的根源在于喻轻舟和昨天出现在喻轻舟家中的那个少年。
小少爷这怕不是在嫉妒人家呢。
友谊就是这样的东西——令人心生快乐的同时,又不免生出别的烦恼。
不过这也证明了……
阿九欣慰地想,少爷他又长大一些了呢。
他于是郑重其事地告诉黎宵: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你的朋友受欢迎,说明你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黎宵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道理,比起受欢迎的好朋友,他更希望喻轻舟只跟他一个人玩儿。
“朋友就不能只对你一个人好吗?”黎宵不满道,“一对一的,全心全意只喜欢一个人,除了那个人以外,别的人全都不放在眼里。”
阿九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小少爷说的那种情况可能不太适用于友谊。”
“那适用于什么?”
“嗯,我想是爱情。”
“爱情?”
“没错,恐怕只有爱情才能达到你说的那种情况……”
阿九如往常一样尽职尽责地解答着小少爷的疑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尤其是像黎宵这样脑子本来就缺根筋的小孩子,会产生如何巨大的影响。
只是很高兴地发现对方在听见自己的回答之后,很快再次振作起了精神。变得干劲满满起来。
只是等到多年之后,当阿九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少爷努力奋进的方向似乎和预期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时,早就已经为时太晚。
每每看到黎宵为了那一位把自己折腾地死去活来——病态苍白、浑身笼罩着阴郁气息,红血丝遍布的疲倦眼底,不见半点曾经无忧无虑的天真时。
阿九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这段、在当时看来再平常不过的交谈。
想到如果那时候,自己作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或者干脆避开这个问题,事情的发展是否会有少许的不同呢?
——大概也不会吧。
毕竟,人心从来不是三言两语就改变的东西——它只会听到它想听到的,接纳它所认可的。
一只蝴蝶的轻微振翅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巨大效果。
那……又是什么决定了蝴蝶是否振翅呢?
是琢磨不透的命运,还是偶然经过的另一只蝴蝶?
归根结底——
还是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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