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是可以叫汤圆的。
可惜,那时候的元宵瘦巴巴、脏兮兮的样子,实在让人联想不到圆滚滚的汤圆。
在南村很少有猫出没的,狗倒是常见一点,会有看家犬,偶尔也有三三两两垂着尾巴的野狗,只不过后者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撵着赶出村子。
猫虽少,不过由于自身的灵活特性,不像野狗那么好撵。
由于村子里的人就没有养猫的,所以南村的猫只可能是外来户。
在这点上,南村人就像排斥着外来人一样排斥着那些猫,认为它们是村子的入侵者,是可鄙的小偷。
所以南村人提起猫,都习惯于在前头加上贼字,以表示他们对于这种动物的不喜。
枇杷曾经远远地见过两次猫。
一次在田埂上,一次在篱笆墙的墙根底下。
都是被发现之后,都迅速地溜走了。
所以,这还是枇杷这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只猫。
猫的个头不大,应该还是只小猫。
却有着大大圆圆的眼睛,长长的胡须,软软的毛发,还有尖尖的爪子和牙齿。
那猫也同样在观察他,绿眸中的黑色竖瞳细微的收放着,仿佛会呼吸一般。
四目相对间,安静的空气中忽然传来咕噜噜的一声轻响。
枇杷有一瞬的迷惑,再确认声音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发出来的之后,他将视线投向对方随着呼吸一下下起伏的小小肚皮,瞧着是有些干瘪的样子。
随即恍然大悟:“原来猫饿了也会肚子咕咕叫啊。”
这一句感慨是发自真心的。
枇杷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猫这种动物,怎么看都觉得新鲜可爱,尤其是那双眼睛。
在枇杷见过的所有动物中,只有元宵长了一双特别的绿眼睛。
因此怎么看都觉得十分稀罕。
枇杷想,大概也就是猫会长这样颜色的眼珠子了。
要是哪个大活人长了这么一双绿眼睛,简直难以想象,但多半是怪极了。
那天,枇杷试探着对元宵说,等他一下,然后将那碗里的汤圆重新加点了水在煤炉上煮了煮。
因为隔夜的风干汤圆硬邦邦的,根本没法下口。
在准备汤圆的同时,枇杷也在偷偷观察白猫的一举一动,他很担心对方就这么溜走了,就像之前远远看见的那些猫一样。
好在,元宵并没有离开,而是同样用类似观察的眼光在角落里偷偷看着自己,那双剔透如美玉的眸子里闪动着疑惑与戒备的光芒,似乎还有一点点的好奇。
枇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那一双眼睛里瞧出了那么些情绪。
他也听一些村里人说起猫狗。
都说狗是有灵性的、忠诚护主的动物。
而说起猫,就捏起了鼻子,什么妖里妖气了,什么天生的贼骨头,就没听见过什么好话。
可,枇杷现下瞧着这绿眼睛长尾巴的东西,只觉得无限的可爱。
他怕惊吓到对方,所以将碗里的汤圆盛在小碟子里,拿指背推着边沿轻轻送了过去。
猫看看碟子里的东西,又看看一脸期待的孩童,却始终没有动作。
“不是饿了吗?”枇杷蹲在地上,感觉脚踝吃痛地很,但还是忍住没有立刻站起来。
“可以吃的。”枇杷说着,自己做了示范,夹起一个汤圆放进嘴里,随即被烫得面容扭曲,一边倒抽着气,一边往嘴里扇风。
咽是咽不下去了,但他同样不想吐出来,那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对方这东西不能吃吗?
好不容易等到没有那么烫了,枇杷把嘴里剩下的那些汤圆咽了下去,此时舌头早就烫麻了一片,连眼泪都给烫出来了。
忽然听见嗤地一声。
像是想要忍笑却一时没忍住。
枇杷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视野可见的范围内,并没有见到一个活人,通向外头的院门也还好好锁着。
饶是如此,枇杷还是试探着喊了几声爹娘。
可是并没有回应。
“奇了怪了,莫不是闹鬼了?”
枇杷嘴里嘀咕着,忽然又听到嗤地一声。他这次算是听清楚了,声音确实就在这屋里,距离自己还着实不远。
枇杷的心里有些发毛,屋里不会真的进了贼吧?
扫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又装作无意地往门边、灶台后头、柴垛旁一一找过去,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最后,他的目光再度对上那双碧绿的猫眼,眼睛也不由得瞪大了。
“刚才该不会……是你在笑吧?”枇杷脱口而出。
绿色的猫眼眨了眨,仿佛是默认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表示。
只是在瞳孔深处隐约闪动着像是不屑的神色。
枇杷自然是不会注意到的,不过他也只是小小的吃惊了一瞬,很快就释然了:“原来,猫其实也跟人一样会笑的么。”
这回,换做对面的白猫开始露出稍许疑惑的神情。
随即又听见孩童小声地嘟哝:“怪不得都说妖里妖气呢。”
在他朴素的认知观里,人有人样,飞禽走兽也各有它们各自的生活习性。
若是一种动物在某些方面,尤其是行为举止上和人类表现得太过于接近,那就是变成妖怪的征兆。
如果,不仅是行为上,就连外形上都开始接近人类时,那就是彻底的妖怪了。
前年有个耍猴戏的流浪艺人经过村子口。
原本是想要进村子里来讨口饭吃,讨点水喝,再挣上一些过路的盘缠。
结果被村长带着人拦在了外头。
那时候动静闹得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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