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要求我动手的,不是么?”他问。
此刻,两人面对面站着,喻轻舟扶着桌子探身过来,一说话,热气就往黎宵的脖领子里钻。
黎宵禁不住后退半步。
他一动,抓着他的道人自然也被拉扯着重心前移,脚步一时没跟上,竟是一个踉跄,就那么倒在了黎宵身上,抱了少年满怀……
黎宵垂眸注视着如布袋般挂在自己身上的喻轻舟。
且不论对方是个男人,醉酒的人大抵都死沉死沉的。单是换做别人,自己大概早就已经……
可是,此时此刻的黎宵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无法伤害到这个人……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够。
第一次交手的时候,黎宵就发现了。
对道人造成的任何伤害,最终都会加倍返回到他自己的身上。
之前,黎宵还以为是这道人会什么妖术,也因此一度摸不透对方的深浅。
可现在看来,之所以会产生那种情况,应该是受到了契约效力的约束。
那是一种刻印在灵魂之上的不平等契约——意味着单方面的服从,绝对的忠诚,与毫不吝啬的牺牲。
和蒙锈的长剑、胸口的伤疤一样,都是【那个人】留给自己的东西。
那个差点杀死他,并将他像垃圾一样丢弃在废墟之中的家伙……按理说,早就应该不在人世了才对,可是为什么?
你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夜深了,黎宵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盯着似乎已经睡着的喻轻舟。
后者即使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力气却是一点都没有松懈。
没有办法,黎宵只好捏着手腕,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掰开,用的力气有点大,过后掀起自己的袖子一看,果然青了一片。
过后,少年将视线再次投向一动不动躺着的道人。
——太安静了,简直像个死人一样。
黎宵想。
只是,死人的皮肤不会这样的热,也不会有这样红润的面色。
是装的吗……
或者只是单纯的有恃无恐……
因为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没法真的对他下狠手,所以才变着法耍着自己玩?
真想狠狠收拾道人一顿,看着这张总是高高在上的面孔被泪水打湿,看着它因无力抵抗而陷入惊慌失措的模样。
就像是……
脑海中忽然划过小小逼仄柴房中,被冷水浸湿的男子。
那时,沾了水的麻绳深深地勒进皮肉之中。
对方修长的四肢被迫翻折过来,向前递出毫无防备的前胸和脖颈,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水珠从长而直的睫毛上轻轻滑落……
现在想来,真是不错的画面。
连带着这张讨人厌的脸孔都变得顺眼起来。
黎宵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禁不住靠近喻轻舟瞧了瞧。
嗯……不是错觉,闭着眼睛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样子,是要比平时看起来乖巧许多。
那就这么决定了。
黎宵突然愉快地想道。
自己会努力找到解除契约的方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记得在那之前……杀了我吧。
——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可能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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