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两人相拥着,听杜仲说她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夜风冷冽,木屋透风,被子也是又潮又冷。好在身边有人,相拥着勉强能够入眠。
第二天天不亮他们就起身准备出发。这次为了在柳溪镇多待一天,回去的行程已经是有些赶,不起早不行了。走出阴河口好一段了,杜仲频频回头去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一个大黑影在茅草屋不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们。
孙遇揽过她往后转的肩膀,口气怪怪地道:“别看啦,是大牛!他昨天大概是知道了我们今天一早就要走,所以才出来送送我们的吧。”
“哦,”杜仲心头有一丝黯然,于是停下脚步干脆整个人转了过去,冲茅草屋那边大喊道:“大牛,好好种地,找个好姑娘成家吧!”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浓黑的时候,河边雾气又大,她的声音好似是一块突兀的小石头,掉进生涩浓稠的河水里,瞬间没了声息——她不知道大牛有没有听到,她的内力没有孙遇好,也看不到大牛的身影,不过还能说点什么呢?还是顺着孙遇的力气,赶紧赶自己的路吧。
到了山口,韦仙姑已经飘飘然地等在那里了。孙遇上前行过礼,韦玲玲只是客气地点点头,然后就挥手让他先一边儿去,她跟杜仲有话说。
这师徒俩这两天也没怎么好好说过话,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彼此凑近了看谁都不太爽。但师徒就是师徒,还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师徒,这份感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道明的。
周遭还是浓黑的一片。这三人都有功夫在身,也不似常人般眼前漆黑一团。只是要看清脸上的表情,也不是那么容易。
顿了一会儿,杜仲先开口了,“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悠着点吧。我和小黄都不在,你平时也多下山来走走,你看你昨天一下山,大家伙儿看了你多高兴啊!——要不哪天你死在山上了都没人知道!”
这话纯属扯淡。她韦玲玲的身边什么时候缺过男人,怎么可能死了都没人知道?不过最近又是杜昊又是徒弟的事,她还真的要好好想想下半辈子了。
“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你就别管了。你呢,把性子收一收,孙小子是难得的了,要不是你杜叔做了好事给你们下了那蛊,你这辈子也就是嫁个大牛的料。有了好男人好日子就要知足,好好帮他,他好了你才能好。要是以后有了高门大院的日子也别被迷花了眼——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你,我这辈子也没怎么过过寻常百姓的日子,要是你能过上这种日子,倒也是你上辈子烧了不少香了。”说着她微微低头叹了口气,“你跟小黄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别怨他,他还小,又从小跟你亲,我又对他不太关心——以后要是看到他,也让他有空回来看看吧,就说师父想他了!”
如果是以前,杜仲肯定早就跳起来质问韦玲玲是不是疯了,但是现在她说了的没说的,她都懂,反而跳不起来了。
刚回来那天中午的那番谈话,虽然在后来的一天多里再没有提起过,但在这对师徒的心里都掀起了莫大的波澜。杜仲总是会说着说着话就想叹气,明明前一瞬还在跟人说话,下一瞬突然就看着旁边的小草发起愣来——她也被深深地影响了,那不是别人的故事,那是她爹娘的故事。
对韦玲玲来说也差不多。她一生的转折点都在那几个人的身上,后来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找不到杜昊了,现在他突然出现了,带着依旧让她怦然心动百感交集的风采,她恍然好似这十多年都跟做了一场梦似的不真实。
就好像这场临别前的谈话,话一出口很是顺溜,但韦玲玲自己也觉得有点不真实:她就从来没有这样跟两个徒弟说过话。但正当她快有点说不下去的时候,静默了好一会儿的杜仲突然就冲她低声吼到:“我的事也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吧!——小黄的事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反正话给你带到,他回不回来是他的事情,你也少操心!”
以前的种种说起来师父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毕竟也不是亲生的,没有天然的责任,而且她也身有怪病身不由己,至于以后,还是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吧,那样她和小黄都不在身边了,日子才能好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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