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二十年前,我寺因收留一个外人,差点毁于一旦,上师平日里如何告诫,你一向识大体,怎能如此胡闹!”
程诺站在殿外。
一个瘦高中年喇嘛在殿内训诫,段若湛说:“师叔,他才几岁而已,又无家可归,流浪街头,我佛慈悲,若湛愿为他做保。“
“……你若坚持如此,那就让他留下,不过也有条件,你每月要随我去做善行……”
程诺听的分明。
她本就不想留在此处,她要等张爷爷回来,她要回中原,听到中年喇嘛的话,抬腿要上前去辞别,此刻却再迈不开腿。
一个月的无望等待,怕是再难找到张爷爷,且她实在是无处可去。
“放心,你可以留下了。”段若湛走出殿内,眉梢眼底尽带暖暖的笑意。
“多谢段师傅,日后若是有要我程诺做的事情,我义不容辞!“程诺双手抱拳,脆脆的答。
他听了微微一笑,说:“你叫程诺?唤我若湛即可。”
“什么是做善行?”
“就是为亡者超度!我家少爷是为了你才答应下来的,“段若湛的跟班都桑大声说,“少爷,你真要去做这些吗?”
“既是善行,为何不做。”他说完,朝前走去。
程诺望着宽大僧袍里的挺拔背影,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寺院生活单调,日日禅坐修行,练习基本拳法,程诺和一众小喇嘛住在一起,这才知段若湛的不同。
据同住的喇嘛说,段若湛本是当地一个王爷之子,因出生之际,霞光万丈,屋顶隐隐有金光闪闪,应是哪位佛陀转世,段王爷在他三岁之时,就把他送到天音寺寄养,待到成年之时,方才回去。
因他独居一个院子,程诺便一有时间就跑去找他。
每次去,他不是在禅坐,就是在看书,脸上无喜无悲,沉静如幽静的湖水,程诺到他院子里,变着花样玩耍,回来他还是老样子。
她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撑着头,问道:“若湛,书有什么好看的?”
“书中自有整个世界。”
“日日看书、禅坐、修行,你不觉得苦闷?我才待这些日,就快要闷出病来了。“程诺从石凳上起身,眼睛盯着屋顶的两只绿身黄头小鸟。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当人与天地规律左右顺应和合时,就叫天人合一,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居息规律,对人大有裨益。”
段若湛讲完一堆道理后,听见身后传来两声惊慌鸟叫,这才发现程诺手中各握两只小鸟。
他皱眉,连忙道:“你干什么?”
“我捉小鹦鹉来玩。“程诺用手摩挲着鸟羽毛,一脸兴奋,绿身鹦鹉不停的挣扎着,但根本挣不脱她的掌握。
“快放回去!让它们快快活活的飞不好么?你瞧它们多可怜。“
“我观察它俩几天了,撒在竹林里好多米粒,今日才引得它俩过来,谁让它俩吃我的米啊?哈哈!”
“它们又不知是陷阱。你放了它们。“段若湛听到小鸟儿痛苦的叫声,不由了加重了声音。
程诺呆了呆,觉得他的善心有些傻气,古怪又好笑,可还是松了手,黄绿色的身影在天空中一闪,消失无踪。
“哼!”她嘟着嘴巴坐回凳子,也不看他,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它们禁不住诱惑!”
“莫不要说鸟,即便是人,也难敌引诱,程诺,你不就是因为贪玩,拉下功课,被师傅责罚吗?不要生气了,明日带你去一户人家做法事,回来时可到城里逛逛。”
他对这个总是精力充沛,喜爱热闹的“小师弟”没由来的关心。
城内,西关一大户人家。
大夫人坐在雕花椅子上,魂不守舍的绞着手指,“法师们还未到吗?”她焦躁地问着身边的丫鬟。
在院子东侧的两栋房间处,挂满了白布,祭祀用品,香炉中香气浓郁,远远看去,云雾缭绕。
程诺他们刚一踏进院子,就被请到了大夫人房间,她屏退旁人。
对他们说:“我家老爷前阵子娶了一房小妾,好好的突然得病死了,这几日,她住过的房间常有动静,而且每日早上过去,似是有人前晚上住过一般,我们把房门锁住也是如此,闹的人心惶惶,连丫鬟都走了几个,没法子了,这才请师傅们来做场法事。”
“即是好好的,又怎么会得病死了呢?生的何病?”程诺清朗的声音猛然响起,大夫人脸色大变。
不过她看向说话之人,不过是一个跟班小喇嘛,又恢复神态说:“小师傅,人食五谷,自然会得病。”
“我们去亡者生前的住处吧。”段若湛望了望大夫人,平静地说道。
他是天音寺有名的“佛.陀转世”之人,在当地声望很高。
这家小妾的居所倒是清雅,房内一尘不染,物品摆放依旧,大夫人跟着他们身后说:“这好些个东西,本是已经收起来的,不知为何,又摆了回来,我们只得这样放着。”
程诺随意地环顾四周,走至雕花大床边,轻轻坐了上去,用手摸了摸床板,身形一滞。
她走至段若湛身边,在他耳边如此这般悄声说了几句话。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