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若湛是一个性子清淡之人,16岁的少年已身形挺拔,面容轮廓立体,浓长的眉毛,纯净的眼眸温和干净。
他做事不疾不徐,每次出门遇到不平之处,总是尽力所能及之力。
段若湛教程诺读书认字,两人临窗而坐,清风拂面。
程诺从半睡中醒来,段若湛还保持着一个姿势,看书看的入迷,他的侧颜棱角分明,清清淡淡,无欲无求,不由得程诺的心境也安定下来。
大部分时间,两人坐在香火环绕的大殿内,禅坐,念经,时而有空幽的钟声隐隐传来。
念经时,若湛表情肃穆虔诚,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抛开凡尘一切超脱轮回之外的人,那一声声经文,声声落在她的心底。
一种震颤人心的力量感徐徐升起,他是这么近,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这一刻,他是如神灵一般的存在,圣洁,高远。
却又那样的深入人心,重重的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那些年少时经历的可怖事,程诺渐渐淡忘,但她始终努力攒回家的盘缠,等自己再大些,便可找机会回家。
她已适应了关外的生活,中原的那些璀璨花灯,清幽的小河,绿绿的杨柳,粉红的桃花,倒遥远的像梦。
因为她来历不明,天性随性,又视钱财如命,所以日常该练功时,她却被安排到打扫庭院,或者安排斋饭,她也乐得其所,因为做这些,有银子可拿。
由此,寺中师傅传授拳脚,程诺学的不足一成。
年龄渐长,程诺时常换了衣裳,偷偷溜出去和曾齐一起喝酒,听曲儿。
程诺做了好些年的男人打扮,举止活脱脱一个潇洒公子。
曾齐喜欢听一家酒楼的朵伊姑娘唱曲儿,两人关系非同小可。
他曾神神秘秘问程诺,可想破处子之身,还说了些闺中隐秘之事,大谈女子腰细最妖娆。
程诺听的心中羞涩难当,她虽不知男女之事,可隐隐觉得那是极神秘的,但她却表现的大大咧咧,不想让曾齐小瞧了她去,一笑了之。
可一日程诺正和他喝的欢畅,一旁抚琴唱曲儿的朵伊突然跑至曾齐身边,梨花带雨,哭着求他收了她,否则就会被爹爹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做妾。
曾齐大惊,给了些银子,落荒而逃。
程诺问他:“你和她两情相悦,为何不收了她。”
曾齐难得认真的说:“程弟,你不懂,我虽出身大户,可也有太多迫不得已,我不是正房所出,若为娶妻,先领了小的回家,将来更无出头之日,朵伊的出身,注定了我们不可能。”
“亏得我还以为你洒脱,像你这般,连娶谁为妻的权利都没有,活得还有什么意义。”
“门第,出身,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大户人家能保持世代强盛,都需强强联合,这很正常,即便是若湛,也逃不开的。”
程诺半醉间,心中只记得一句话:即便是若湛,也逃不开的。
这些年的相伴,她竟忘了段若湛总有一天会离开天音寺,回到他俗世生活中,娶妻生子。
这样一个良善如玉,陪她雪天登山,雨天饮茶,日日相对禅坐,让她心灵安定的男子,将来也是要娶妻的。
心,似乎突然空了一处,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程诺不过十四岁,许多事还想不明白,男女之情更是不懂,只是她经历颇多,又跟着曾齐胡混,朦朦胧胧中知道少许,只觉的心中一片空虚。
匆匆与曾齐道别,程诺刚到住处,扎布就走过来,粗声粗气地说:“你又偷偷饮酒,看我不告诉师傅,让他罚你三天不吃饭!“
长大后的扎布依然壮硕,圆滚的身材,胖乎乎的脸,衬的眼睛更小,他还是那般爱吃,大约以为三天不吃饭就是天下最大的惩罚。
程诺从腰间掏出一包果脯,丢给他,扎布立刻眉开眼笑,嘿嘿笑着走开。
每次程诺从外头回来,他就过来威胁一番,好叫她带好吃的给他。
“告诉师傅,我去后院扫地!“她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等下又该修行,她可不想被师傅闻到酒气。
扛着扫把一路朝后院走去,路程不短,她走的身上出汗,酒醒了很多。
天音寺依山而建,后院在山腰的位置,是寺中喇嘛圆寂后皈依的地方,林林总总的墓葬塔林,定期需要人来打扫。
程诺喝醉酒就来此处,反正无人监工,即便扫了,第二日,落叶还是会撒了一地,完全就是做做样子,她也乐得清闲自在。
酒醒了,可困意涌来,她背靠着一块儿大青石睡觉。
“你果然在偷懒睡觉。”
她睁开眼睛,看到若湛站在跟前,清柔的目光中充满无奈,她也不看他,又重新闭上眼睛,翘着二郎腿假眯。
“今日师傅教新的拳法,你不去学,又该不会。”
“去了也学不会。我在此处为寺里打扫,也是功德无量。”
“你并未曾扫。”
“谁又能知道呢?反正第二日又会重新落满树叶。”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好好,我知道啦,我现在就去打扫……呵!一只白猴!“程诺刚站定,一眼看到远处有一只白猴在灌木丛中。
她活泼心性,注意力全被白猴吸引,丢下若湛直奔过去。
白猴上纵下跳,跑的极快,幸亏程诺身手敏捷,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若湛无奈摇摇头,提脚凝神跟了上去,他跟着师傅研习,已大有所成,很快就和程诺一步之遥。
程诺身形一晃,就在他眼前消失了,他在惊愕之际,收势不及,也直直往下跌去。
段若湛到底比程诺功力强些,摔下去片刻后便活动着站了起来,腰隐隐做痛,他顾不得自身的伤,蹲下扶起昏迷不醒的程诺,焦急地唤着:“程师弟!程师弟!”
平素冷静的段若湛有一丝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他看到程诺的胳膊隐隐有血迹,忙脱掉他的外衫,又解开她的僧袍,想要察看她的伤势。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抹胜雪的肌肤。
那样白。
手一触之下,他愣住了。
他日日相处,亲密无间的程师弟,是一个女子!
她是女人!
这个惊天般的发现,让他脸泛红,耳际火烫,双手忍不住颤抖,一下子后退数步这才站定。
而后又快速转过身,不敢再多看一眼,但他又忧心她的伤势,缓缓的,转过了头。
程诺满脸痛苦的表情,挣扎着坐了起来,她刚坐定,就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的外衫放在地上,僧袍领口松了下来……她迅速抬头,和若湛四目相对。
“啪!”一声鞭抽打肉体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
若湛站在洞里边的位置,他的后背猛然似被铁鞭打了一般,力道之重,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程诺看的分明,从洞里边飞出一段粗粗的铁链子,直朝若湛而来,第一鞭甩来后,第二鞭紧随而至,若湛的身体被铁链带着朝洞里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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