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见是赤夜辰,一时神色有些复杂,不过也是转瞬即逝,他目中冷意稍减,颔首默许。
赤夜辰温文有礼地谢恩,侃侃而言:“禀父王,儿臣心中有疑,不言明恐有异数,故而斗胆进言。天象之事儿臣不甚了解,不便多言,但儿臣观祭祀之乱,总觉得那突然冲上来的魔牲似乎有些蹊跷。”
他说到这顿了顿,瞥了眼跪在一旁的少府卿,接着道:“夕月魔牲都经过少府司精心挑选,按理说即便不十分温顺,也不该如此暴狂,就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儿臣以为,事出反常,不得不防。”
赤夜辰声音温润,一番话说得推心置腹,倒成了肺腑之言。
便见黎王眉心紧锁,屈指轻轻敲击着面前几案,姜燕燕心里一沉,黎王多疑,这是将赤夜辰那贼喊捉贼的话给听进去了!
她正琢磨着如何扭转,便见赤夜央突然拍案而起,怒道:“天有异象指向本君,人有祸心也指向本君!都在夕月发作,倒是巧得很!”
“小王君何出此言?”赤夜辰一脸惊讶,却仍好声好气地解释,“小王君息怒,我也是出于好意,只是觉得魔牲有异该查,但未明真相不妄言,并未将祸心指向任何人。”
赤夜央冷笑道:“大哥糊涂了么?那魔牲冲本君而来,不就指向本君么?”
赤夜辰一噎,笑意倒不减:“小王君言之有理,不过往往浮云遮望眼,真相不查不明,总要查一查才好。”
赤夜央怒意不消,斥道:“大哥这话置王君于何地?王君身在最高处,区区浮云怎遮得住?难道不知要彻查?!这不得一桩桩来!祭礼出了岔子,奉常自然要担责,大哥如此心急,莫不是要为奉常开脱?”
赤夜辰终于敛了笑意,沉声道:“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君子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小王君,还望慎言。”
这回换赤夜央一脸疑惑,道:“本君不过出于好意,道出心中所疑,只是说得更直白了些,大哥,何必恼怒?”
姜燕燕听他们这么一来一回地交锋,倒是有些意外,看上去是赤夜央在乱发脾气,可这一通发作却句句挑动着黎王的疑心,她本以为赤夜央只会冲动鲁莽,不曾想他竟这般能言善道,分寸也把握得不错,且并非不懂黎王!那前世他又是为何会兵败如山倒?
不待姜燕燕多琢磨,黎王突然重重地一拍案几,喝道:“好了!大庭广众,兄弟阋墙,可还知礼?!”
两人顿时噤声,与众人一道,默默等着黎王决断。
姜燕燕不自觉地绞起了手指,她希望姚奉常的命运能与前世不同,但眼下时机未到,贸然发声恐会适得其反,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就好似等着宣判的是她自己的命运一般。
而就在这时,殿顶天窗外传来几声虫鸣,旁人没有注意,姜燕燕却眸中一亮!
她等的时机到了!
于是趁黎王还没有说话,她连忙上前一步,劝道:“王君息怒,想来闹腾了一晚上,小王君和大王子都有些饿了,才会敛不住脾气起冲突。”
说着她眼馋地看了一眼殿中的琉璃鼎,垂涎道:“灵襄看那琉璃鼎,若是不被照亮着实可惜!”
她那嘴馋的模样看得人忍俊不禁,这哪是可惜琉璃鼎,怕是可惜那一桌珍馐!黎王瞧着都神情一松,殿内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姜燕燕顺着琉璃鼎抬头看向天窗外,学着大卜司高深莫测道:“灵襄虽不谙天象阵法,遮不住月也请不出月,但倒是有法子让萤光照亮琉璃鼎,就如同满月一般!”
夕月夜无月,总是令人遗憾,而她又开始自称灵襄,伏低的姿态做足了,黎王应能将她的话由耳听入心。
便见黎王果然眉心一动,身子往前稍倾,道:“哦?灵襄有何妙招?”
姜燕燕笑道:“眼见为实。”
说完便来到琉璃鼎前,装模作样地施起了祈礼,嘴里念念有词,惹得众人多少都勾起了好奇心。
不一会儿,只见点点荧光在空中亮起,初时是新月状,而后渐渐盈满,便如皓月当空,清辉倾泻而下,洒在琉璃鼎上,顿时熠熠灼灼,好生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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