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注意道,苏承和的榻边静立着一道身影,打眼看去,身量挺拔,面容略有清瘦,虽只是静默站立着,却有青山秀木之感。
柳暮江只略一拱手,从容不迫开口道:“柳暮江见过苏世伯。”
太夫人刘氏见柳暮江虽衣着简朴,却容颜俊秀,言行举止透出文雅的书卷气,心中先生出三分好感,又听自家孙儿正是听了此人的话,方才走出心魔,一时之间感激不尽。忙在王氏的搀扶下,上前两步道:“你是与承和在金陵认识的?此来都城何事?”
柳暮江微微一笑,如春风拂柳:“晚辈是赶考的举子,路过金陵时,偶然赴了当地文人墨客办的一场诗会,诗会上苏兄即兴作了一首七言诗,惊艳四座,我颇为欣赏其文采,又蒙苏兄不弃,遂结为诗友。分手后,入都城备考,今日本是一时兴起,来天觉寺许愿,不曾想听说金陵归来的苏知州为其子在寺内祛病祈福,我便疑心是苏兄身体微恙,心中担忧,便擅自前来拜访,实在是多有搅扰。”
短短几句话,便将二人相识经过和今日偶遇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清楚楚,太夫人刘氏很是高兴,满面笑容:“柳公子来者是客,说什么搅扰不搅扰的话,再说若不是你循循善诱,我家承和也不会这么快就心思清醒。”
站在一旁的苏廷楠却轻咳了一声,问道:“承和于诗文上不过是皮毛功夫,不知金陵诗会上做的是何诗,能得柳公子青睐?”
太夫人刘氏不瞒地瞟了苏廷楠一眼,想这柳暮江的身份是承和亲口承认的,还会有假不成,自己这个大儿子处处都好,就是为人谨慎过头了。
也难怪苏廷楠要有此一问,他从金陵回都城后便任了中书舍人,虽是平调,却一举进入中枢要地,而苏长青又马上要开始主掌本届的科举之事。此时的苏家已是繁华鼎盛,也自然成了众矢之的,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抓住把柄。面前的书生出现的太过恰好,不知他结识承和是有意攀附,还是受人指使,总要再试探一番。
榻上的苏承和正要开口,却听柳暮江拂袖背手,道:“柳某不才,尚能一诵。”说完,张口便来:“绿藤荫下铺歌席,红藕花中泊诗意。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覆星河。”
苏承和听后面色微红,有些羞赧道:“惭愧惭愧,我当时最后两句作的本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缀星河。柳兄将‘缀’字改为‘覆’,登时有了雄奇奔放之意,真乃点睛之笔。”
如此一来,苏廷楠一时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太夫人刘氏看着自己明显好转的孙儿和眼前玉树临风的柳暮江,越看心中越是欢喜,便说道:“既然承和有幸于金陵交此挚友,不如柳公子在都城备考这几日就在我苏府暂住,和承和一并读书如何?”
柳暮江有些意外:“这......”
太夫人刘氏道:“柳公子不必推脱,今日你也算是有恩于苏家,苏家上下定待公子为上宾,全当酬谢之意。”
旁边的苏廷楠又听不下去了,可又不好当众驳了太夫人的颜面,只得赔笑说道:“母亲,科举就要近了,此番是当今圣上登基后的首次选仕,圣上颇为看重,父亲作为主事官,已是忙碌好一阵了。依儿子看来,不如请柳公子暂住家庙,不论日后能否高中,都能有个照应,如此也能免了瓜田李下之嫌。”
太夫人刘氏立刻明白了苏廷楠话里的意思,若是直接令柳暮江住进苏府,整日呆在一个屋檐下,怕有人造谣苏长青与举子私相授受,实乃避嫌之举,便点点头:“如此安排甚好,柳公子,若是再推辞就是却之不恭了。”
柳暮江只得躬身行礼道:“既如此,晚辈遵命就是,谢过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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