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拿到青莲的娼籍名册,对柳暮江真心感激,本想说两句感恩戴德的话,却见柳暮江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便懒得去触霉头,只说了句多谢,就要回府。
柳暮江却绷着脸叫住苏若:“你如今虽捏住了青莲的把柄,但她身后还有靠山撑腰,你不一定能斗得过她。”
苏若在心中腹诽:这柳暮江明明说的是关心的话,却非要摆出一张臭脸,性子当真是别扭至极。可嘴上却道:“柳公子放心,我要这名册并非用来对付青莲的,只为将母亲救出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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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机会来了。这日,苏廷柏忽然命人传话给容氏,说今晚要来容氏房里用饭。容氏虽然吃惊,但也不好说拒绝的话。
苏若心里明白,这苏廷柏冷落母亲已久,今日突然热络起来,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过如此也好,母亲容氏性子软弱,虽受尽欺凌,也没有想过主动和离,今夜不如就令母亲看清苏廷柏的狠毒面目,下决心做个了断。
故此,晚饭时分,苏若陪在容氏身边,一同恭候苏廷柏。
不一会儿,苏廷柏到了,一见苏若也在,便讪讪地笑道:“今日人齐全,我也是许久未见到夫人和若儿了,不如我们一家三口就吃顿团圆饭。”
三人坐在桌案旁,开始用饭。满座寂然,容氏和苏廷柏早就无话可说,苏若更是懒得搭理他这个亲爹。苏廷柏倒是不觉尴尬,饮了两杯酒,笑道:“我今日还有一事要与夫人商量。我近日纳了红玉为妾,青莲那边又有了身孕,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我俸禄微薄,家里的月银每月也剩不下什么。这几日,青莲总是时不时腹痛,请了郎中来看,说是气血不足,要静养保胎,每日需要两钱尚好的人参配药,我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果然,这苏廷柏又厚颜无耻地来打母亲的饥荒了,苏若连忙抢在容氏前头说道:“爹说的甚是,爹一大把年纪了,莲姨娘才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若是个儿子,就是爹的老来子,也是苏家二房的命根子,自然金贵。爹若是缺钱,不如去向祖母或是大伯那里开口讨要,他们看在二房子嗣的份上,没有不准的。”
这话苏廷柏听着有些刺耳,可从话面儿上又挑不出错来,只得勉强笑笑:“话虽这么说,可我也不好总是向他们伸手要钱,思来想去,还是来和夫人商议。”
苏廷柏假惺惺给容氏夹了一块酥肉:“我看岳丈一个人住在祖宅里,甚是寂寞。如今他又病了,你素日离得远,不方便照料。不如我找个房牙侩,将岳丈的祖宅买了,在苏府附近给他赁个小院居住。如此一来,既方便你照顾岳丈,我们手里也有了周转的余钱。”
苏若心里已是气了个仰倒,想过苏廷柏无耻,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恬不知耻。容氏也气得涨红了脸,她就算是再懦弱无能,此刻也被逼得开口道:“我父已是百病缠身,怎可再受迁移之苦。再说这祖宅是我父亲的,他人无权处置,你怎能说卖就卖。”
苏廷柏见容氏质问自己,便沉下了脸:“什么我的他的,你爹就你一个女儿,你早晚要继承容家家产,我是你的夫君,你自是要夫唱妇随。你好歹出身书香门第,难道连夫妻一体的道理,你爹都未曾教过你吗?”
此时苏若猛然打断了苏廷柏的话,直接问到了他的脸上:“说起书香门第,苏家更是读书人中的楷模,爹你虽然读书不成,难道就不懂得依我朝法令,嫁妆乃妇人私产,莫说我娘与你是夫妻,就算有朝一日,我娘与你和离了,只要我娘不答应,你也休想拿走容家一文钱。”
这番话从苏若嘴里说出来,令苏廷柏大为震惊,以至于没来得及立时发怒。他本来就理亏,只得端出为父的威仪,指着苏若教训道:“孽障,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看看自己哪里有半点大家千金的样子,开口闭口全是市井泼妇的锱铢必较。”
苏若故意要激怒苏廷柏,冷冷说道:“此事可怪不得我,我本就没个好父亲教导,如今快十八了,身边连个教养妈妈都没有。我虽无知,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如今外祖父还在世,他一个古稀老人已是风烛残年,你一个外姓人就惦记上他的家产,还要卖了他唯一的庇护之所,去给你那来路不明的妾氏挥霍,你简直是丧尽天良,法理难容。”
苏廷柏此刻脸上的神情分外好看:震惊、暴怒还带着一丝惊恐,红一阵白一阵,好像打翻了油酱铺子。眼前这个女儿从出生起,他就未曾留意过,从没有认真看过一眼。原本是一个任他推搡漠视的无用女娃,如今却突然入木三分地指着他的鼻子怒骂,全无畏惧之态。仿佛一个被他打骂驱使惯了的小兽,忽然站起身来,用愤怒的眼神瞪视着他,用威严的口吻呵斥他,这令他心中颇有些惶然。然而苏廷柏不能坠了一家之主的威风,他恼羞成怒,猝然伸手便怒扇了苏若一个巴掌。
苏若被打得偏过头去,疼得双目微红,嘴里已尝到了一丝腥甜,可她死死咬紧牙关,不发出一声哀叫,纤弱的双臂强撑着桌案不令自己倒下去。旁边的容氏已是惊呼一声,忙扶住苏若,她见苏若脸颊上有个清晰红肿的指印,嘴角也隐隐渗出血丝,疼得已是面容扭曲。
素日柔弱的容氏终于忍无可忍,她毫无惧色地护在苏若身前,狠狠将苏廷柏一把推开,对他含泪咆哮道:“苏廷柏,你简直枉为人父,你从未教养过若儿一天,又凭什么打她。你既容不下我们母女,我们走就是,苏府的日子我一时一刻也过不下去,不如今日和离,一拍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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