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上前一拜道:“我性子懦弱,遇人不淑,不仅自身困坐愁城,还连累了若儿。如今若儿已经长成,拼死为我出头,我焉能辜负她一片孺慕心肠。今日老太爷若能准许我与二老爷和离,日后我绝不会说苏家一句恶言,余生只侍奉家父,守着若儿,了此残生。”
苏长青心中快速思量着,看来今日若是不准和离之事,自己儿子纳娼之事苏若便要宣扬出去。和离虽有失体面,但苏廷柏在都城无足轻重,朝堂同僚几乎不认识他这个小儿子,注定动静不大。总比苏廷柏公然挑衅朝廷官员的禁娼严令,败坏了自己的官声好得多。两害相权取其轻,看来今日,要败给苏若这个小丫头了。
苏长青终于开口道:“既然你们夫妻嫌隙如此之深,那和离便是。放妻书可带在身上?”
苏若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展锦书,正是放妻书,放在苏长青的案头。
苏长青快速看了一遍,便道:“廷柏,过来签字画押吧。”
苏廷柏还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大喊道:“父亲,您岂可任由容氏和这个不孝女胡作非为,容氏即便要离开苏府,也不能和离,只能休妻。”
面对苏廷柏的不知廉耻,容氏已是忍无可忍,她再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做派,照着苏廷柏令人厌恶的嘴脸就狠命地抓了一把,虽然气力有限,还是在他的腮边挠出一条一扎长的血道子,苏廷柏疼得跳脚,手捂着半边脸不住哎呦,嘴里不停地嚷着:“你这妇人可是疯癫了,竟敢挠我。”
容氏半生屈辱,此刻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她对苏廷柏绝然说道:“你也配说休妻二字?你整日游手好闲,赌博、嫖妓,又将我的嫁妆挥霍殆尽,简直五毒俱全。我嫁给你二十年,犹如守活寡一般。你对若儿生而不教,反将外头不三不四女人的孩子放在心上。俗话说人知羞不知足,禽兽知足不知羞,你竟两头都不沾,分明是猪狗不如,还敢说休妻?”
苏廷柏气急败坏,连连骂道:“你这个泼妇,竟敢骂我,我偏不如你的愿,死也不和离。”
此时苏长青已是耗尽了耐心,拍案而起,举起拐杖指着苏廷柏,道:“够了,都闭嘴。你自己做了错事还执迷不悟,现在不肯签字画押,难道要等到事情闹得满城皆知,罢官戴枷,连累父兄失了圣眷才肯签这放妻书吗?”
他见苏廷柏还是一脸的不情愿,气得胸口起伏,有些枯瘦的手指死死蜷住拐杖上的鹿首,道:“好好,我如今管不了你了。你若不和离,倒也容易。从即刻起,就带上妻妾滚出苏府去,从此分家单过,你和我苏长青再无干系。”
此话一出,苏廷柏顿时泄了气,他若是离了苏家,只怕活不过三日便要行乞要饭。他见苏长青动了真怒,只得低头道:“父亲莫要生气,儿子听您的便是。”
他磨磨蹭蹭走到书案边,抓起一支笔,终于在放妻书上签下名姓,又按下手印。
苏长青将锦书交还给容氏,道:“从此刻起,你与苏家再无瓜葛,你尽管放心,你回归容家后,苏家之人绝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容氏收好放妻书,对着苏长青微微一拜:“多谢苏大人,就此别过,我余生也绝不会再登苏家门槛。”说完,便要拉着苏若离开。
此时,苏长青忽然发话道:“容氏,既然和离了,你自去就是。只是若儿姓苏,终要留在苏家教养。”
容氏勃然变色:“这如何使得?我走后,若儿在苏府便等同于无父无母,苏廷柏和小妾又对她怀恨在心,岂不是要平白受人作践,我死也不能留下若儿。”
苏长青缓了一口气:“你放心,若儿也是我的孙女,血浓于水,既然廷柏无德,我也断不会眼睁睁看着若儿被欺负了去。从今日起,若儿就搬到大房院子里去,由廷楠夫妇照看,如此你可放心了?”
他又转向苏若,一字一句说道:“若儿,你此番所为虽是悖逆家规,但念在你是出于对容氏的一片孝心,我也就不追究了。只是你要记住,你身上流着苏氏的血脉,你永远都是苏家的女儿。你此生注定与苏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若神色平静无波,只是在灯烛的映照下,眸中偶尔闪过几簇悦动的火光,她恭敬应道:“祖父教训的是,若儿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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